面对他的指责,柳云溪并不反驳,她承认,沈玉衡有些时候是挺爱撒娇要人疼,只是这一面何时被外人看了去,她就不知道了。
她轻声道:“他喜欢我这个人,和他在一起,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事。”
说到少年时,她眼中是从不曾有过的温柔。
贺延只看一眼就懂了。
低语惆怅,“是我妄想了。”
柳云溪还要问他,“既然不喜欢我,何必来招惹我,知道我不喜欢你,又为何要来打扰?”
“我……”贺延无言以对,只低眉说一声,“对不起。”
“看在贺伯母和我家哥哥的情分上,我接受你的道歉。”柳云溪好言相劝,“你也得自己想明白才是,若总是心分两头,抓得了眼下就不管明日,迟早要在这上头吃亏。”
贺延擡不起头来,“妹妹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柳云溪转身要走,眼睛随意瞟了一下桌上的茶,随口道:“茶也不必泡了,有这时间去耐心读书,还用得着以泡茶来练心性吗。”
闻听此言,贺延更是无地自容。
将近正午,柳云溪出了贺家门,是贺延亲自出门来送。
站到门前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马车,和站在马车边抱着手臂的红衣少年。
看到人,柳云溪面露喜色,贺延脸色一白,礼貌的点了一下头,同柳云溪说了声告辞,便退回府中去了。
柳云溪不去管他,走下台阶来,笑意温柔,“你怎么过来了?”
少年眼瞧着贺延人影都没了,轻蔑的眼神才收回来,眼睛亮晶晶的盯在心上人身上。
他伸手去牵她,柳云溪走近过来,擡起一只手搭在他手上。
沈玉衡握着手将人扶上马车,回了她刚才的话说,“去钱庄看了一圈,听说你往贺家来了,顺路来接你。”
紧跟在后面,他也上马车。
坐进来后便失了在外人面前的礼数,黏到柳云溪身旁,信手搂了少女的软腰在臂弯中,歪头靠在她肩膀上。
幽怨道:“怎么还往这家来,我瞧那个贺延是个软骨头,同他走的近也没什么好处。”
听他说这话,柳云溪转过脸来认真的看着他。
十五岁的确是纯真烂漫的年纪。
可如今他也十六了,跟在沈晏身边也不知学的什么好坏,总不能一直叫他这样肆意放纵下去。
黏人的小狗有一只就够她受了。
实在无法想象,日后两人的孩子也像他一样无所顾忌。
被她盯得久了,沈玉衡害羞地咬了下唇角,搂着心上人的纤腰,还有些心猿意马。
伏脸凑过去,眼睛半眯着,在她鼻尖轻吻了一下,羞问:“看我做什么?”
柳云溪下定决心,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们去一趟濮水吧。”
“去玩吗?”少年很感兴趣。
同在府里住着,尽管没有老太太,可还有那三个叽叽喳喳的丫鬟,他夜里虽能潜入云溪的院子,十回有九回都能被守夜的丫鬟堵在门外。
他还念着玉谷村时亲密无间的相处和那夜欢愉到令人痴迷的亲//热。
在他的满心期盼中,未婚妻却十分正经的说:“我想该给你请一位老师。”
沈玉衡疑惑:“请老师做什么?”
虽然自己是有几个月没读书了,可也比贺延那样闭门苦读的书呆子强,何必要请老师。
见少年有些排斥,柳云溪转头看向另一边,面露忧愁。
喃喃道:“只是看你现在的脾性,不免担心你我婚后的日子,又想你日后会如何教养咱们的孩子呢?”
口中说着好似很遥远,可实际距离成婚的日子也没两三个月了。
怀胎十月的话,也就是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有第一个孩子了,万一是双胞胎,那就是两个……
沈玉衡思考的格外认真,答她,“我会好好教养他们的。”
落在她腰间的手都收紧了些,要她知道自己的坚定。
“要做个宜室宜家的好夫君,就要先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柳云溪状似无意,扭过脸来,笑着问他,“去不去?”
“去,我去就是了。”于她,沈玉衡软硬都吃。
低着眼睛在她身上乱瞟,只看了两眼便觉脸上发热,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了。
大概是那夜尝了好滋味,这两日总是惦记着,只是惦记,又没机会跟她提起来,便独自受着熬煎。
想这许多做什么。
等到成婚,水到渠成才好。
他轻轻念着,搂着少女的腰,又往自己身侧带了带,要彼此靠得再近些,亲密//无间的贴在一处最好。
——
赶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柳云溪简单备了一辆马车,出发去濮水。
临去之前,她回忆了李先生的好恶,知道此人生性简朴,不喜铺张,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这回出行不带很多人,只带两个护卫两个家仆和一个车夫,服侍的丫鬟一个都没有带。
马车走了一天,夜间歇在山脚下,又是大路边,视野还算宽敞。
有护卫和沈玉衡轮流守夜,柳云溪和体力一般的家仆在夜里安稳入睡。
秋日的夜渐渐冷起来,睡在透风的马车里,柳云溪感觉头脑昏昏沉沉,虽然是睡着,可也没有在家中睡得安稳。
“没睡好吗?”
清晨,沈玉衡撩开车进来,看她睡眼迷离,眉头微皱,“今天还要一日的路程,你躺在我腿上再睡一会儿吧。”
他坐回车里,拉住她的手要她躺下。
“不必了,今日快些赶路,明天一早就能到濮水了,那时再休息也不迟。”
柳云溪摇摇头,只往他肩上靠了一下。
马车摇摇晃晃,柳云溪起先还算清醒,赶路大半日,上午在沿路的村里吃了顿饭,下午便有了困意。
天色又黑下来,马车在山间缓慢前行,夜半时分,柳云溪枕在沈玉衡腿上,沉沉睡去。
后半夜,马车停了下来。
似乎前路有状况,她感到沈玉衡对她说了什么,然后便下了车去。
不过片刻,一阵凌厉的剑气穿过窗帘刺进马车里来,柳云溪顿时惊醒,睁开眼,赫然见一支羽箭直直的插在马车里距离自己只有半臂的距离。
如果她是坐着睡的,那此刻已经死在箭下了。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慌,透过吹开的窗帘看向外头,漆黑的夜里看不清东西,却能听见外头刀剑相撞的清脆的声响。
是碰到山匪了?
比起山匪,外面这群突然冒出来打打杀杀的人显得格外安静,闭口不言,却招招致命。
让她想起了曾经的沈玉衡和他手下的密探,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她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外头突然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一只手猛的拽开了门帘,是个黑衣蒙面人。
他脚边,是早已被杀,刚刚才被踹下去的车夫。
黑衣人擡起剑就要往马车里刺,手还没有落下,就有一只剑锋从他身后头顶落下,就在她眼前,一个人被劈成了两半。
血淋淋的尸身分开后,露出少年担忧的面容来。
他脸上沾了血迹,手中的剑也早已血色斑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对她伸出手,“云溪,出来,我们得走了。”
柳云溪胆战心惊,搭上他的手。
下来马车才看到,从前头到后头,几乎是满地的尸体,不下二三十人。
不通武艺的家仆已经死在了贼人手上,不远处是箬竹和墨影在拖延对方八个人,双方艰难对峙,一时难分胜负。
沈玉衡熟悉极了这样的把戏,知道在原地拖得越久,对方的支援就会源源不断的赶来,拖也会把他们拖死。
是沈晏对他的报复。
这么快就来了。
不该这么快的。
两人跑进密林深处,拼杀的声音越来越远,可从不同的方向都有树叶颤动的声音不断往这里汇聚。
如同暗藏在黑夜中的鬼魅一般,不见其形,声音却步步紧随,直至近到身侧。
“咻——”
一支羽箭从身侧射来,少年锐利的双眸在夜色中泛着血光,松了拉着少女的手,猛的抓住了快要从眼前擦过的手,反手就将箭往它射来的方向用力掷去。
只听得箭头入体的声音,树枝沙沙作响,树上一人重重落地。
“咻咻咻”不断有箭从身后身侧射来,沈玉衡以剑抵挡,直到对方的箭陆续用光,不得不从黑暗的阴影中现身近身搏斗。
带头的黑衣人目光阴冷,步步逼近。
“你背叛了主人,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沈玉衡侧过身来,把少女挡在自己身后,对着来人,眼神冷漠。
“他从来都不是我的主人,你做他的走狗,也该想想自己的下场。”
他孤身与五人缠斗,轻而易举就砍下了两人的头,柳云溪躲在后面看着,见那血肉横飞的景象,不觉得怕人,只有满心的担忧。
千万不要受伤。
都怪她操之过急,让沈玉衡刺杀沈晏不成,反而暴露了自己……
忧心间,余光瞥见身侧阴暗的树林中竟然还躲着一人,他拉开弓,箭光直对着沈玉衡。
“玉衡!”她想要提醒她,开口的瞬间箭已经射了过来,几乎来不及思考,她张开手臂挡在了他背后。
利箭刺进胸膛,顿时疼得她面色发白,站都站不稳。
“云溪!”沈玉衡将最后一个人拦腰砍成两段,尸体倒地的瞬间,温热的血液尽数溅到他衣角上。
回过头就见少女胸膛中箭,无力的倒来他后背。
他立刻扶住她的身体,眼神对着箭来的方向不断寻找,瞬间就找到了拉弓正要射第二箭的刺客,想也没想,掂了下手上的剑,朝对方刺去。
长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脖子,他睁大了眼睛,痛苦倒地。
沈玉衡将少女打横抱起,来到那人面前,一脚踩在他胸膛上,手握着剑柄,把剑拔了出来,顿时,黑衣人脖子上露出个血窟窿,流出来的血喷的老高。
总算把这一波刺客暂时清理掉,他一刻都不敢放松,把柳云溪放下,要她靠在树上,用剑砍断箭尾,简单做了处理。
看着满眼的血色将纯白的少女染成猩红,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手掌按在她伤口边,流血根本止不住。
沈玉衡颤颤巍巍将人抱起,站在林中简单判断了一下方向便头也不回的往前去。
身后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没,肮脏的血迹如影随形,就连唯一心爱之人躺在他怀里,也被血色染透。
他前世做的恶,不会因为重生就放过他,所有的代价都要偿还。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涌出,鼻子被血腥味熏的生痛,已经分不清楚脸上沾染的是泪水还是血水。
——上天啊,如果我做错了,请惩罚我一个人,不要让她分担我的罪孽。
他不敢再奢求平安和顺的明日,只求她能活下去。
“云溪,你不能睡。”少年忘记了疲惫,声音颤抖着不断的对怀中人祈求。
少女的呼吸微弱,紧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痛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个时辰后,几乎见不到光的密林外露出一丝灯火,沈玉衡抱着人飞奔到那户门前,把人往身上托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急促地敲门。
不多时,小院里走来一农夫,打开门后看到门外是两个浑身染血的男女,慌慌张张就要把门关上。
关到一半,就被少年从腰间拔出的剑给抵住。
他眼神凶狠,如厮杀疯了的野兽,剑尖直指那农夫,“把门打开。”
农夫心惊胆战,不得不敞开门。
沈玉衡抱着柳云溪进了门去,回身命令,“把门关上,今夜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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