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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2 / 2)

“当然不是,我和叶穗还有联系——你介意吗?”他熟练地把问题抛了出来,偏偏问得真诚,好像她说介意,他就会立马断得一干二净一样。

明明不可能,林惜岚想,他是在诱哄自己说“不介意”。

让他少点为难吧。

林惜岚点头:“很介意。”

她突然生出几分得意,抱臂看他,可赵雾端详着她,忽地不笑了。

林惜岚偏头,唇线抿直了,刚涌起的自得突然泡进了酸水里,肿胀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赵雾说放不下叶穗,她大概也是能理解的——谁能拒绝有钱有颜的年少白月光呢,人美心甜,从容大气,林惜岚简直要自惭形秽了,这可是校园里曾经的模范情侣。

传闻都说,他们从高中时代就在一起了,她有些意外,赵雾竟也是会早恋的人。

时间不过几秒,对林惜岚而言却仿佛漫长的半生,她的思绪杂乱纷呈,她可以理解,可却难以说服自己不介意。

赵雾突然单手擡起她的下颌,同她平视:“在胡思乱想什么?”

“哦。没有。”林惜岚反应慢了半拍,直直撞进他带笑的眸中,“介意的话,那你得找叶大小姐讨要说法了。”

她沉默了半秒:“你喜欢看女人为你争风吃醋吗?”

“当然不。” 赵雾不容置疑地表达反对,随即失笑道,“她不会和你吵起来的。”

林惜岚盯着他,他认为她们会和平共处。

叶穗或许足够大度,可她不是。

不管怎样,他们分手了,林惜岚提醒着自己,下一秒却被赵雾捏了捏脸颊——她的双颊不知不觉竟已气鼓鼓了。

赵雾笑出了声,林惜岚拍掉他的手,差点恼羞成怒。

“别生气呀,她会亲自和你解释的。”赵雾弯身,头探到书桌前看她,眉眼间的笑意却不止,“不过刚才的答案我得再更正一点——”

他凑近了她的耳边,轻声:“我只喜欢看你吃醋。”

林惜岚羞恼得差点踩了他一脚——又是差点,赵雾轻笑着偷吻她面颊:“我希望你能再多在意我一点。”

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全感,但在这些矛盾和迟疑中,他更清晰地感到,林惜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他,至少不是非他不可。

假使发生什么,她随时可能弃他而去。

他并不是特殊的,在心中的排序里也远达不到首位。

赵雾突然抱住了她。

一个很浅的、不敢用力的拥抱。

“前面你问,我是被你的什么吸引的。”赵雾的下巴擦过她的发丝,“我回答不上来,你就是你,我喜欢的是完整的你,而不仅仅是你的某一部分。”

她平凡度过的岁月,经历过的苦难,身边环绕的人和事,正是这一切的一切造就了她,世上独一无二的林惜岚。

——不断吸引他的林惜岚。

她的一颗心重新变得饱胀,她的双臂触碰到他的脖颈,仰头时干燥的双唇贴上了他滚动的喉结,赵雾将她从椅子上轻易抱了起来,不过两步便倾倒横躺在下铺床上。

林惜岚从他身上爬起来,一个翻身裹着被子滚到了墙边,恨不得把头蒙上面壁思过起来。

赵雾好笑地戳她,“我还没对你做什么呢。”

林惜岚又往里面蠕动了一点,闷声道:“不要用表白转移话题,我还在生气呢。”

难为她还有理智记得两人在聊什么,她可不爱吃醋,赵雾爱看谁看谁,反正她不见叶穗。

赵雾无奈:“你这么讨厌叶穗吗?她还信心满满地说你肯定会喜欢她。”

印象确实很好,就是太好了。

林惜岚想起雪地里叫住她的高挑身影,笑起来时顾盼生辉,轻盈得不染世俗尘埃,坦荡得叫人心生畏惧。

她被迫把脑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jsg……倒也没有讨厌。”

这个指控未免有些太严重了,但赵雾的后一句话又叫她无言:“她很自信。”

要说铁三角里谁最自信,那把赵雾和聂长川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叶穗,但在招人喜欢这件事上,叶穗确实有自负的资本。

“叶穗很喜欢你。”赵雾轻飘飘地睨了林惜岚一眼。

她被惊得弹坐起来,裹着被子靠在墙壁上,“我和她应该不熟吧!”

只能勉强算认识,要说起来,那天她喊住自己这事儿也很奇怪,和搭讪一样莫名其妙,她稀里糊涂地接过了名片,就成了她的“朋友”。

可知道有人喜欢自己无疑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尤其是来自一个各方面你都钦佩的同性。

这种微妙滋味软化了对她曾经身份的抗拒,变得格外难言。

“不过你不准喜欢她。”赵雾立马补充,捧住了她露出来的脑袋,蜻蜓点水地亲她的鼻尖,认真道,“我也会吃醋的。”

林惜岚愣了半秒,笑倒在他怀里。

新的一周徐徐拉开序幕,村小的升旗仪式上,林惜岚的出现让一群捣蛋鬼安定下来,李菀给了她一个超热情的熊抱,庆祝她的回归。

支教团的几名年轻老师也欢欣鼓舞,一天里,她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就没有停过。

这些应付半点不比上课轻松,几天下来,林惜岚只有晚上能歇息片刻,抽出时间剪视频改稿子,方宁和沈夏夏识趣地不来打扰,只在洗漱碰到时关心两句。

“就是山里的网络实在太差了。”沈夏夏倍感难受地吐槽,林惜岚把嘴里的泡沫吐出来,她刚走了神,就听到这最后一句,只得附和。

她也拿不出好主意,平日里视频加载不出来也是常有的事,别说网络了,寨里的电稳定下来也还没几年。

她安慰了两人几句,方宁突然开口:“这事儿赵队长管吗?应该可以找他吧。”

林惜岚清洁完毕,偏头笑:“可以呀。”

赵雾确实是个好老师,至少在撒谎上,她靠着他的指点进步神速。

她没有打击二人的希望,网络信号这事儿,要这么轻易解决,她和赵雾也不必每日凭着网页转圈锻炼耐性了。

这么久过去,她不信支教团的人不清楚,方宁这一问,无非是试探,赵雾的心思她猜不透,但还不至于看不懂这姑娘的念头。

周三零点,林惜岚可算把视频和文稿一并上传,静心等待起反馈。

最先留言的是支教团的各位,她把视频转发到了村小老师的大群里,随后是粉丝,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点赞和祝福。

你好,兰晓英。

林惜岚心中反复默念,抱着手机合上了眼睛。

翌日白天,迎接她的是新一轮井喷式浏览量,无数的点赞私信将她的后台淹没,被困雀山的网卡死在首页。

林惜岚把网络关了又开,忐忑地阅读每一条留言,她昨晚没好意思转给母亲,可这会儿,她应该也看到了。

可是她没有收到母亲的任何消息。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微信头像点开也什么都没有。

她从这场狂欢中飞快地平静下来。

林惜岚给母亲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小姨,“放心,没事,你妈呀是太感动了,没出事!”

她压低声音,悄悄道:“她在抹眼泪呢,晚点一定回你。”

林惜岚破涕为笑,强压着哽咽,“我还没见过她哭呢。”

她的好奇得到了不是解答的解答,心狠如兰晓英,也是会流泪的。

小姨把免提打开,林惜岚轻声道:“生日快乐,妈妈。”

兰晓英泪光纵横:“妈妈收到了。”

她出生在四十八年前的困雀山沟,差点成为弃婴,山里只有一所小学,班里有女孩被男同学揪辫子打闹欺负,干脆辍学不来了。她是寨里唯一一个坚持读完初中的女生,也是八十年代,镇上当年唯一一个考上中专的学生。

她叫兰晓英,扎根乡村教育,脚步从未停止。

林惜岚的朋友圈被刷屏,无数留言,无数关于兰老师的回忆,那些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在几天内纷纷被挖出,闻讯而动的媒体竟是半点质疑也找不出。

她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放松地长舒出一口气。

然后林惜岚刷到了赵雾的转发。

她刚松下的气立马又提了起来,赵雾的朋友圈向来很干净,只偶尔配合地转发本部门的通知宣传,官方得让她一度怀疑他还有一个私人号。

因而这一视频的存在感分外突出。

林惜岚看不到多少共同点赞,村里多用电话沟通,真正加微信的并不多,也是此刻,那几个零星的点赞无比深刻地提醒着她,两人的交集圈有多狭小。

她该怎么问出口呢,思量又思量,更多的消息涌入,她只得将它抛诸脑后。

然而出乎意料的,本该几天后沉寂下来的播放量,丝毫没有如往常般消退的迹象,兰晓英——这一姓名以超出想象的速度传播着,冲浪的网民们都听说了,在西南边陲,在困雀山,有个叫兰晓英的人民教师!

林惜岚收到官媒的私信时,已经能平淡处之。

她更在意的是,从没面对过媒体的母亲,能否承受得住这样的热议,互联网的嘴一张,什么话都吐得出来。

兰晓英需要保护,林惜岚回复着前来采访的官方记者,在医院见到了母亲。

“我可没那么脆弱。”兰晓英吃完药,笑眯眼地打量这些采访设备,仿佛看到了女儿做记者时的模样。

记者小姐非常体贴,面面俱到,谈话时叫人如沐春风,林惜岚暗自观察着,结束后记者小姐朝她笑:“林小姐,听说你以前也做过记者——我们主编还特意表扬了你这次的稿子,有温度有力量,你还这么年轻,未来可期。”

林惜岚这回委实是受宠若惊了,她在职业路上受到的打击颇多,选题不断被毙,硬着头皮被安排去不合适的节目主持,跑的基层新闻在电视里露面几十秒,几乎没激起过风浪。

继续下去,做个调查记者,要发声,要记录。

她鼓舞起自己,而很快地,商业邀约朝她纷至沓来。

林惜岚拒绝了。

她不再急切地渴望赚钱,而是寻找起自己的道路。

上任公司的领导问她,有没有兴趣回来,文璃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依旧是想挖她过去,京大的导师也来问她,打不打算回校深造。

更有工作室开出慷慨的条件,任她开辟新栏目,若是毕业前那会儿的林惜岚,必然欣喜若狂。

可凡事都有代价。

林惜岚坐在电脑前,像无数普通应届生一样搜罗着招聘信息,然后投出简历。

赵雾坐在一旁看过来,“你没有投京城。”

“我只投了云浮省内的。”林惜岚纠正,又瞥了他一眼,“往京城扎的人才太多了,不缺我一个。”

给她发邀约最多的就是京城,她这话明显是在赌气。

但赵雾只是笑:“你去哪儿都会发光的。”

林惜岚的简历畅通无阻地过了当地日报初筛,云浮日报在业内声名不显,但口碑颇佳,更重要的是,它有许多深入省内基层的记者和摄影。

互联网上的红火关注,于林惜岚而言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幸运,她不过是乘了东风起飞的渺小云雀,历练远配不上众人吹捧的位置。

她要做一名真正的记者,而非只会讲故事的自媒体。

临行前,赵雾特意抽空送她去车站,日报的总部在省会,此去有笔试有面试,林惜岚已经有阵子没考试了,在路上没忍住排练起自我介绍,卡壳几次后紧张起来:“我要是初试就被刷了会不会很丢人?”

“没关系,初试被刷的名单不会公示的。”赵雾的安慰有些气人,但很有效,林惜岚假模假样地点点头,“我还可以继续再投。”

到车站时,赵雾已经能背下她的自我介绍,从容地把背包递给她,“两天后见。”

如果初试被刷,那一天后就能见了,林惜岚笑着听懂了他的祝福,忽地觉得两天格外漫长。

大巴在站内还没有发车,她走进大厅,回头看他,他靠在车外,还在看着她进去。

林惜岚忽地转身,在安检前跑了出来,在他惊讶的眼神中踮脚凑近,亲了亲他的唇角。

一触即离,她后退两步,清咳了一声,“开车注意安全。”

赵雾笑了,眼神明亮:“还有jsg要交代的吗?”

“嗯……”林惜岚想了想,“不准抽烟。”

赵雾讨价还价:“如果你每天记得回我消息的话。”

“我会给你打电话。”林惜岚没忍住翘起唇角,“或者视频。”

到省会的一切都很顺利,酒店入住,特色小吃,第一天的笔试也如有神助,题感好得不得了,这种出奇的顺利感反倒叫林惜岚不适应起来,打电话时心虚地祈祷起来,生怕骄傲会毁掉这求之不得的大吉之相。

赵雾笑话她:“你是不是每次出成绩前都要把自己贬低一顿才安心?”

“……你怎么知道!”林惜岚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灿烂的笑容,“如果不谦虚,幸运女神会把你的成功都收走的。”

她太懂乐极生悲的道理。

“幸运女神管不到实力。”赵雾还在翻着报告,继续要用唯物主义那一套鼓励她,林惜岚连忙打断,“不,就是幸运!”

“不要破坏我的气运。”她哼声道,赵雾只得投降,“好吧是幸运,你一定会成为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林惜岚满意了,半夜成绩出来,第一名实至名归、尘埃落定,一颗心妥帖地放下。

翌日的面试水到渠成,面试官们和蔼可亲,结束后副社长甚至邀请她一起去吃下午茶。

“我们云浮省出的人才不少,但愿意回来的啊十不存一,做出点成绩后还惦记家乡的,那就真真是我们家乡宝了,小林啊……”

副社长一路谆谆教诲,显然相当重视,一旁跟着的年轻记者何鸢朝她无奈摇头,背后里悄声:“他是不是很啰嗦?”

林惜岚笑笑,和两人走进了中心商场内新开业的一家高档咖啡店。

“省会的咖啡馆烂大街,除了特贵,知道这家还特别在哪吗?”副社长笑着考验她,林惜岚擡头看了眼招牌,又看了眼挂出的手写介绍,眼尖地在主打瞥见了“平澜咖啡”字样。

她惊讶出声,何鸢含笑:“这阵子新开业的,想着你还没试过,走之前怎么也要让你来尝尝。”

确定录取离正式入职还有好一段距离,体检、政审、调档案……流程走完估摸也是明年春节后入职了,副社长也不着急,请客点单:“好好享受假期!”

何鸢故作威胁地补充:“入职后可就有得忙了。”

林惜岚对这一行的加班强度早有认识,闻言莞尔入座,在隔间里同二位前辈细声聊起来。

天南海北,最后回到云浮,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同行有如此深入的交流,结束时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她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单薄和不足,闭门造车远不如研讨交流碰撞出的灵感火花。

林惜岚脑海中反复咀嚼着,快走到玻璃门口时竟也没注意到来人,还在侧头同何鸢确认着事项。

先停下脚步的是副社长,他有些不确定地打量着那开门的年轻男人,直到何鸢小声地报出名字提醒他,副社长才笑着靠近,伸出手来:“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崔公子。”

崔鸿愣了一下,完全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但还是好教养地回握手,礼貌笑道:“失敬,今天我带了朋友来转转,改日一定。”

副社长眼色极佳地撤退,这才注意到这尊大佛竟亲自扶着玻璃门,等后一步的朋友入内。

就连何鸢也忍不住侧目打量起来。

而林惜岚正低头回着消息,完全无暇顾及社内的寒暄戏码。

直到有人熟稔地喊“周少”,直到那黑沉的目光可怖地定在她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望去,崔鸿试探地询问:“是周少的熟人?”

林惜岚的手指一动不动了,头僵硬地擡起,落地玻璃门后的阳光刺眼,模糊了眼前人的五官,可那声线,她决不会认错——

“林惜岚。”

周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得几近渗冰。

她浑身僵在原地,木然地望着突兀出现在眼前的人。

一定是她最近过得太顺利了,她太开心了,没有通过考验,所以幸运女神决定收回这一切了。

赵雾说错了,她才不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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