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岚也想到了,忍俊不禁:“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机会。”
两人到处逛了一圈,闲聊散步,客栈老板说去香格里拉的路早晚都不好走,太阳出来霜化后更安全,两人索性就在古城多留了一天。
傍晚他们坐在一家有歌手驻唱的酒吧里,夕阳落下,落地窗外残霞染透半边天,抱着吉他的男歌手故作沙哑地唱着。
林惜岚点了两杯果汁,老板问他们要不要酒,她拒绝了,老板再看向男人,赵雾轻笑:“我陪她喝果汁。”
老板送上来便不再搭理他们了,林惜岚瞥了眼业余歌手,小声和赵雾说话,“唱得没你好听。”
赵雾揶揄,“那等陈教授把我卡冻结了,我就卖唱养你。”
林惜岚锤他大腿来克制笑出声,跟着挑眉:“那我要把你拍下来,发给你妈,她会不会心疼得转钱让我离开?”
“她会建议你发社交平台,一首点歌定价高点儿,让我出出名。”
两人越说越没谱了,先不说赵雾的资产都在自己名下,陈教授就根本不是这种风格的人,还转钱要人离开,这会不会太古早了?
但有一点她说的是对的,如果陈教授真的对谁不满,让她无法在京城待下去的手段可就不是周宴这样的三代能比的了。
林惜岚不知道陈教授现在会如何看待她,在她做家教那会儿,陈教授态度礼貌温和,悲悯谦逊,可以说是她接触到的最让人心生好感的家长代表了。
可现在呢?陈教授会不会觉得自己家教那会儿就在蓄意勾搭赵雾了?林惜岚不敢细想。
她为此感到了一种羞愧,仿佛自己真的利用了这一信任,真的有过隐秘的意图一样。
——而事实是,她确实有过,在周宴穷追不舍,她无计可施的时候。
酒吧里冷清,林惜岚抿了橙汁,问:“你说,你在这边的事你家里人知道吗?”
她想问的是,你和我在一起,你家里人真的同意吗?
赵雾正叼着吸管,闻言笑笑:“该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
该知道的人是什么人?他没说,但显然包括了赵陈两家人。
他不以为意,林惜岚却惴惴不安,赵雾□□了一把她的脑袋,似叹似笑:“想什么呢,我们现在可是在私奔!”
是的,林惜岚现在承认了,她一想到京城心脏就要跳出来,她的名字已经传到多少人耳里了呢?
“你带我走吧。”她说,“去哪里都行,不要去京城。”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酒吧的灯光幽暗,角落里,赵雾指腹蹭掉她唇边的果汁,凑头重重地吧唧一口,保证:“好,我们不回去。”
翌日上午,赵雾驱车一路开往香格里拉,高速隧道一个接一个,上国道后悬崖下就是金沙江,林惜岚听到了水流剧烈拍击的响声,那便是虎跳峡了。
外面的风巨大,她下了一次车去观景台就再也不肯去了,狂风差点把她人刮跑,空气也明显比出发时更冷冽了。
一路往前开,海拔逐渐上升,盘旋国道一侧是赤秃秃的峭壁,一侧是万丈峡谷,雾越来越浓,时有砂石滚落,往前几乎看不清拐角。
林惜岚紧张起来,赵雾依旧从容:“晕不晕车?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她哪里敢休息,也不敢和他聊天,怕分散他注意力,他们一路穿越峡谷,路况终于好起来了,逐渐看到了村落,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忽地看到了雪——
香格里拉开始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比平澜县的阵仗大得多,赵雾停了几次车,林惜岚在纳帕海旁呼吸新鲜空气。她看到了雪地上觅食的牦牛,彩色的经幡迎风飞舞,她看到了雾茫茫的天空大地,四下荒寂无人烟,她冻得脸有些僵了,才被赵雾喊回车内。
“路面会结冰吗?”林惜岚问的是很实际的问题,“我们今晚住哪呢?”
赵雾没有在香格里拉市区停留,这会儿才揭晓了今晚的目的地:雾浓顶。
四驱越野车内装备齐全,防滑链拖车绳一应俱全,然而当林惜岚看到那没有护栏的国道时还是眼皮一跳,海拔比先前更高了,她突然希望自己来场高反,好让赵雾放弃这离谱的路线。
然而他的胆子却比自己想象大得多,雾灯打开,林惜岚看清了前路塌方过的碎石痕迹,赵雾面色不改地驶过去,她感觉轮胎好像在打滑,心跳提到嗓子眼,突突地跳,紧张地盯着前方。
可赵雾还有心情瞥她笑:“别这么视死如归呀。”
林惜岚下意识要反驳,可又怕真出意外,像溺水的人找浮木一样问:“我们真的安全吗?”
赵雾莞尔:“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的。”
他又打了个坡度很大的弯,林惜岚握紧安全带,皱眉:“什么跟什么啊,我可不想这样登上新闻。”
可前方浓雾弥漫,悬崖一侧的景色全部笼罩在这霏霏的寒雾里,只依稀可见朦胧的草甸。
下一刻,越野车翻过一个垭口,那笼罩在薄雾中的密林离得更近了,天空不再渺远,山路没有护栏,他们行驶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的悬崖边上,前后再无行人,孤零零地在云雾中一往无前。
离得越来越近了,那浓雾忽地散开些许,她听见赵雾含笑说:“是啊,我们是私奔,又不是殉情。”
林惜岚大脑放空着,而那座雪山随着他的话如此震撼地闯入她的视线,缭绕的云雾漂浮着被风吹散,深厚的黑土和皑皑的冰川骤然展露真容,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她趴在车窗前惊喜地看着这一幕,赵雾放慢了速度,天地间仿佛只余这一辆在盘旋山路中穿行的越野车——两人逃离凡尘俗世,或坦途或颠沛,终抵天堂秘境。
然而车没有停留,他们一路向前,驶向更远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