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九十七、心愿
銮驾一路疾行, 最后来到了郡主府外。
崔泠在马车上听银翠说了个七七八八,越听越是愁人。
她登基在即,父亲在这种时候出事, 齐王定会教唆常玉把事情闹大,看她如何处置自己的母亲。她若按律处置, 母亲弑夫之举当与重刑,楚州兵马痛失统帅, 齐州必定又会蠢蠢欲动。若不按律处置, 齐王也会四处散布流言, 直言新君昏聩,处事不公。她本就是女君, 许多人骨子里是看不起女子的,他们从不认同女子的能力, 若是让齐王抢了这个舆论先机, 她登基之事, 恐添意外。
萧灼握着她的手,想到了暂对之策:“舅母交给我来处置。”
崔泠听她此言, 点头道:“这也是一个尽收楚州兵马的好机会,夭夭, 你要帮我。”
“帮。”萧灼微笑。
崔泠轻舒了一口气。
两人议定之后, 银翠便将崔泠扶下了马车, 快步走了进去。
萧灼慵懒下车, 对着跟在马车后的京畿卫挥手道:“随孤进去拿人。”
“诺!”
崔泠老远便瞧见了兀自疯癫大哭的母亲, 金盈盈演的太像,以至于崔泠只看了一眼, 便觉心疼, 快步上前便将母亲拥入怀中, 温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娘,你怎会变成这样?”
“负我者……死……咯咯……”金盈盈痴痴笑笑,语声让人没来由地发寒。
“李琴,阿娘她……”崔泠的话没有问完,李琴也没来得及答话,萧灼的京畿卫便冲了上来,将金盈盈当即绑住。
“燕王!”崔泠怒然挑眉。
萧灼故意道:“臣掌控京畿卫,保的就是京畿的太平。楚王妃因妒生狂,刺伤楚王,按律当判斩刑。臣也只是照律行事,还请陛下莫要为难臣。”
崔泠咬牙静默。
萧灼冷笑:“既然疯妇已拿,臣也不打扰陛下照顾楚王舅舅了。”说着,她斜眼瞥了一眼李琴,“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如此直视孤!来人,一并拿下!”
“诺!”
京畿卫左右跟上,将李琴一并拿住,跟着萧灼扬长而去。
崔泠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尽数落在了副将杨猛眼底,只听他突然拔剑凛声道:“如此以下犯上之辈,末将帮陛下砍了!”
“这里是京畿城!你当是楚州大营么?”崔泠狠瞪了他一眼,缓了一口气,认真道,“杨猛,你速去京畿郊外大营,稳住三军。”
杨猛迟疑:“可是……王妃那边……”
“阿娘犯了大错,她该有此罚。”崔泠说着违心话,“今日之事,能瞒多少是多少。你坐镇京畿之外,随时听我号令。”
杨猛也知事情严重,如今楚王伤了,他们只能听崔泠的命令行事。
崔泠知道今日的事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可是这些表面功夫还是得做。比如封锁消息,比如亲自探视父亲。
她徐徐走入房间,挥手示意伺候的府卫与医官退下。
府卫先行退下,医官却似乎有话要说。
“王上的伤情,下官必须与陛下说清楚。”
“嗯。”
只见医官左右看了看,确保房中已没有旁人后,凑近低声道:“楚王手筋与脚筋俱断,再无恢复的可能。”
崔泠眸光一寒,没想到母亲竟是出手如此狠辣。
“王妃说,为保陛下皇位稳固,必须先下手为强,抢占先机。楚王死不得,却也活不得,所以下官斗胆,给楚王下了迷心粉。”
崔泠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人,自然听过迷心粉。此药能使人昏沉多日,除非断药,否则绝无清醒的可能。
她以为阿娘是一时冲动,没想到阿娘竟是为她想得这般周到。父亲若死,楚州那些将领必会心生臆测,萧灼便是最大的嫌犯。到时候,她下旨让萧灼统领楚州水师,难保不会被这些将领谋害。父亲若是神志清醒地活着,他定不会将楚州水师交给萧灼,想要从他手里堂堂正正的取得兵符,无疑比登天还难。
“你的大功,我记下了。”崔泠沉声说完,挥手示意医官退下。
医官朝着崔泠郑重一拜,退出了房间。
崔泠走近床边,第一眼便瞧见了父亲脖子上的伤口。她缓缓坐下,捧起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了染血的纱布之上。这双手也曾将她高举过头骑在肩头,也曾在她幼时给她盖被或是打扇,奈何沾上了“权欲”二字,那些曾经属于家人的美好,都是虚情假意的过往。
说她半点不难过,那是假话。
可是,只要她想到她这位父亲曾经伙同外公累她险些失身晋祈,她的恨意便油然而生。父亲应当是家的顶梁柱,妻儿有难,当生死相搏,方才对得起儿郎之身。偏生,她的父亲不是这样的顶天立地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