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活动了一下脖子,仰着头:“因为我不相信她。”
她陡然正视,黑眸冷冷看着宋羽寒,突然笑道:“你怎么不问她还吩咐了我什么事?”
“与我有关?”
“与你有关。”红娘似悲似叹,她缓缓道:“第一次见你时,与我调查的情报有些相似,虽说性子是顽皮了些,可总结下来只能用善良形容——但你知那个女人怎么跟我说的么?”
宋羽寒叹气:“大抵不是什么好话。”
“你很了解她嘛。”
宋羽寒摇摇头,红娘胸口还闷痛着,但似乎又很愉悦,连带着声音也带着意味深长,继续道:“她说,你是狼,即便披上了人的衣服,血脉里带着的残忍暴戾是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摒弃,与生俱来的本性,叫我办完自己的事情后,将你的灵核抽走。”
话音刚落时,空气中弥漫着沉默。
红娘伸长了脖子瞧他,幸灾乐祸道:“如何?还觉得自己了解她么?”
宋羽寒垂眼,暗道难怪你上来就扎我脖子。
这种形容放在他的身上已经见怪不怪,纵使如何欢笑打闹,在某些事情上偶尔生出的极端想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他从不否认。
但规避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人,同样也有赵殊锦一份力,也许他们之间隔着无法言说的血海深仇,又或许是来不及解释的误解,不论在哪种境地之下,赵殊锦也从未用这种往他身上贴标签般地形容来辱骂他,指责他。
宋羽寒宁可相信另外一种扎得他鲜血淋漓的可能,也不愿意认可红娘所诉说的“事实”。
宋羽寒擡眼:“那说明,我认识的人和你遇见的人,并不是同一个。”
......红娘哽住,没想到宋羽寒居然能这样笃定,一时间无话可说。
她沉默片刻,道:“你就这么相信她?”
宋羽寒却否认了,他看着轻佻随意地靠着,但眼神却清澈,似明月星辰璀璨,支起的窗台吹进了清风,扬起额间碎发,他说:“不,我是相信我自己。”
......
红娘瞳孔微缩,仿佛在眼前这个磨灭不了意志,仍旧意气风发的人身上,见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她像是被烫伤了,猛地偏过头去,低声道:“随你吧,左右与我没有干系了。”
她的神情落寞,发丝凌乱,半张脸藏在了日光照不到的太阳之下,像是受了伤的兽,独自舔舐着伤口。
......宋羽寒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不是还要复活你的丈夫么?”
红娘微动,忍耐片刻道:......你方才不是说没有办法了吗?
宋羽寒道:“我说你就信?你不是也说我骗你吗?”
红娘微微扩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
宋羽寒道:“啊,当然我没有骗你。”
红娘:“”
她有些释然了,摇摇头:“无事,是我的执念迟迟不肯放手,想也知道,事成之后那人也不会放我活下去,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你能想通这一点,也很好。”宋羽寒从怀里拿出一只拇指大小的梅花瓷瓶,“生死轮回,时间倒转一类的禁术会破坏天理伦常,一旦施法不止你我都要收到天谴,具体是什么无从得知,也没有人胆敢去尝试,万一一道天雷将你跟你丈夫,还有我劈成灰烬,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我能将你丈夫的魂魄收回来,你日日佩戴着,下辈子投胎时,可再次相遇。”
他扬了扬手里的瓷瓶。
......红娘定睛看了他许久,眼眶微红,苦笑道:“他从前总是说好人难做,我信了。”
“他?你丈夫么?”
“嗯,有时我想,若是当时他不去争取那份功名,贸然冲去地方军营,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我记住了。”宋羽寒笑了:“人总有这种时候,喜欢缅怀过去不可追忆之事,懊悔已经发生的决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我能理解。”
他将瓷瓶往空中一扔,瓷瓶瞬间浮空在红娘与他的中间。
宋羽寒掐着中指与无名指失了个法咒,霎时间温热的灵力环绕在瓶身周围,破碎在尸横遍野的孤魂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汇聚在了这小小的瓶中。
......
红娘的锁链早就被宋羽寒解开,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装满了意中人魂魄的小瓷瓶,泪水几乎要无法遏制,红娘哑声道:“......这世上若是多一些你这样的人,也许世间就不会徒增这么多苦难了。”
宋羽寒一愣,随后坦然地笑了,他有些自嘲的道:“那还是......不要像我了,像佛吧。”
他的语气淡淡,却带着无法言喻的孤独,红娘不再多言,两相沉默之际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轰然炸响!
“嘭!”
声音从右边而起,由远至近层层递进过来,速度之快,两人均未反应过来,红娘到底是个凡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宋羽寒一把拽住她的领子,毫不客气地拖拽着飞速跳窗离开原地。
足尖落地时,宋羽寒才发现这片地方荒无人烟,枯草遍野,而困住他们的那间房间也破烂不堪,墙壁爬满了青苔。
瞬间,一道强力的冲力猛地冲破那栋危楼,强劲迅猛的灵力如利刃般须臾间瓦解了墙壁,断垣支离破碎四散开来!
“轰!”
......宋羽寒与红娘的衣袍翻飞,他死死拽着红娘的领子,防止她被狂风吹走,另一只手抽出别在腰间的梅花枝丫,淡淡的白色灵力环绕其上,在满天飞舞的灰尘中眯起眼睛打量来客,杀气凛现。
不消片刻,碎石中突然倒飞过来一灰衣人,“她”狼狈至极地倒在地上,看上去肋骨已碎,撑着地“哇”地吐出一口血。
好熟悉的身影。
宋羽寒正欲上前查看,却被红娘突然拉住衣袖。
她脸色惊恐至极,满头冒汗,连带着嘴唇也微微发着抖:“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