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似乎早有料到他会来,嘲讽一笑,居然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师哥……”颜离初没有再继续追上去,没了玄武鼎,雷声也逐渐消止。
他缓缓将宋羽寒翻转过来,抱在怀里,就连托着也怕动作太重了,看着那被血染红了大半片的白衣,吓得浑身发抖。
“师哥……”
所以他究竟在做什么,想留在这里,便是为了保护宋羽寒,到最后却差一点把他害死。
“咳……”一声呕哑嘲哳的咳血声响起,颜离初连忙凑过去听,手上的动作越发轻盈,“师哥……?”
“……”宋羽寒嘴唇张合,喃喃了几句,这几句话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扣下,浑身冰凉得彻底,让颜离初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嘴唇吓得乌白。
他用力抱住宋羽寒,期望将自己身上的体温过渡一些过去。
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深陷其中,总是怨宋羽寒对他不够坦诚,事实上他又什么时候对宋羽寒彻底坦诚过呢。
他总觉得自己在保护宋羽寒,隐瞒叫保护,欺瞒也叫保护,就连他早就千疮百孔,血流成河,也毫不知情。
……颜离初更加用力抱紧了他。
下一秒,一柄尖刃却猛地穿过了他,颜离初对上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神,只觉肝肠寸断,疼痛难忍。
他忍住剧痛,眸色渐渐染上猩红,幻术再次让怀中的人晕死过去。
来不及自愈,颜离初便将自己的灵力渡了整整五成过去,他轻柔地将宋羽寒额间的发丝抚开,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回来再找你算账。”
宋羽寒昏了很久,他在自己黑沉的意识中起起伏伏,梦到了很多事,这次他不在是涉事其中,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在一旁,看着那个伏在阿娘跟水芝的坟头前伏地恸哭的孩儿。
转念又是初来斜月阁时被嘲讽挤兑的点滴。
转首一看,瘫落在地上,对着毕思墨的尸身默默流泪的自己又与他遥遥相望,眸中沉郁悲伤的神色难掩。
这些碎片仿佛打乱的水波纹,泛着涟漪荡着水纹,倒映出来让他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污浊的雨水跟污血沾了满身,眼下的乌青跟寸断的筋骨,狼狈不堪,落魄至极。
宋羽寒猝然睁开了眼。
……
“咳咳咳……”
他胸口闷痛,用力咳了几声,咳出一口血出来后,反倒没有这么痛了。
这时他才发现,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减不少,撑着疲惫起身,周遭却早已无一人。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兜兜转转了好久,穿过了很多小巷,迎接了数不清的投来的怪异的眼光,最后停在一座茶楼面前。
店小二一见他这副模样,便面露嫌恶,干他们这一行的,什么人没见过,像宋羽寒这样的,一看就知道是想要闯荡江湖,被家里赶出来,结果败兴而归的。
这种人一般混成这样,基本都要穷死了,店小二摆手道:“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宋羽寒头也没回,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反手抽出那柄琴丝竹的银面扇,扔在了他的手上,擡腿往里走。
“这……”店小二着急忙慌接过来,摸了摸材质后,瞪大了眼,立马换了副狗腿子样,笑嘻嘻迎上去,“公子想喝点什么?有西湖龙井、六安瓜片、庐山云雾、洞庭湖碧螺春、太平猴魁、信阳毛尖、明德茶、文山茶、梅山茶、水仙茶、径……”
“白水。”宋羽寒冷淡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白……”店小二卡了一下,想抱怨一下你至少听我说完嘛,但见宋羽寒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砸巴砸巴嘴,还是道,“行,您里面请。”
宋羽寒找了个角落,静静听着台上的说书先生摇头晃脑,侃侃而谈:“……话说起这狐貍精啊,那叫一个顾盼生姿,明眸皓齿,邪魅撩人啊,可架不住爱情二字,真真这世上最难解,就是一个“情”字,于是为了救活那王二狗,便找了个奇法子……”
他留了个话头不说了,勾得底下人好奇得抓耳挠腮,有人喊道:“什么法子啊?”
说书先生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耷拉着那双三角眼,环视一圈,摇了摇扇子,悠悠道:“欲听后续如何,但且听下回分解~”
“得了吧——”众人一阵倒彩,说书先生却早习以为常,收拾收拾东西,就起身,众人自讨没趣,就围着自己聊了。
“你们说,能是什么法子啊?那王二狗都只剩半条命了。”
有人鄙夷道:“要不是王二狗去偷看别人家婆娘洗澡,能被人老汉打得只剩半条命吗?”
“兄弟啊,这是两码事。”那人嘿嘿一笑,“要我说,说不定这狐貍精也去勾搭了个大夫,救了这王二狗呢。”
又有人笑骂道:“无耻,下流!”
人群中响起一阵调侃的笑,半晌后,有一人突然道:“说起这狐貍,斜月阁那个,最近干的事你们都知道吧。”
这句话仿佛按下什么机关,众人顿时静默,耳观鼻鼻观心,摆手:“不知道,不知道。”
宋羽寒眼睑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