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内容模糊不堪,只剩下一小半地方还留存上面写着:
……知晓后,相柳不死不灭,所以才会跟着我一起重生,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若是…………就能杀死他,风险虽大,胜算也不小………………在意,以后可以与其余人商议重建,自此……永不相见。
剩下的话都绝笔于此。
……怎么没了?
怎么会断在这里?
他几乎是颤抖的,趴在地上翻着那堆杂乱的信纸,企图在这断字墨落中找到蛛丝马迹。
带着墨水的纸被挥到半空,他仓皇地一字一句地对。
其中闲言琐事,还有他是如何坐上妖族尊主之位,思念与眷恋之情几乎要浮出纸上,他写了上万封信,每一封的开头都是: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舒颜……
舒颜。
宋羽寒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
舒颜二字究竟是如何才能与永不相见搭上边,这两个本应当是逾越千里的词,居然能够挤在小小的一张纸上。
正如当初的他,自私地,不顾一切地赴死。
颜离初怎么会不恨他。
他呼吸急促,辛涩难忍,灵力的流失跟气血的亏空使得他脸上的血色全无,五指僵白,死死撑住了地面。
这短短一会儿,他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
是想自省还是继续糊涂,他分不清。
是执念还是夙愿,他也分不清了。
其实这样的话,好像还不如上辈子,至少几位长老不必遭此横祸,不必沾染淤泥,被拉入深渊。
不该死的死了,茍延残喘的人却只剩他自己。
可即便不这样,他就真的能够护住这些人吗,还是更加惨重?
“……”宋羽寒颤抖着,积累的情绪如同刀光剑影,终于在这一刻将他扎的血肉模糊。
他一想到颜离初很有可能已经死了,浑身就控制不住的战栗着。
很冷,冷到不行。
哪怕当时在踏雪山的溶洞之中独自修炼时,也不曾这么冷过,还未转冬,也未下雪。
也不曾赤着脚在寒冬凛冽的冰天雪地里一个人狼狈糟糕地踉跄,蹒跚。
每每当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其实那样支离破碎的日子藏于粉饰好的太平之下,其实从未修复。
宋羽寒的眼眶忽然有些干涩。
或许当年染血刺骨的雪早就积入体内,在冷心冷血的脏腑之中安了家。
而他也从来没有走出过那片鬼影憧憧的山阴雪夜。
永轩陵。
无数个行动极快的傀儡呼啸而来,剑影晃晃,电光火石之间修兰仿佛认出了其中之一的人,眉目怒睁,鞭影瞬闪,狠狠将其抽开。
“这不是韵音宗的宗主朱齐名吗!”
话音刚落,“朱齐名”瞪着的黑眼睛一转,大批的毒雾弥漫而来。
“小心!捂住口鼻!”
云七屏住呼吸道:“恐怕这些傀儡都是用人生前炼制,所以才会保留生前的灵力,但瞧这模样,应当只有七八成左右。”
赤峰一掌震开一人:“那也够我们应付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够制他们的吗?”灵犀道,“璇玑,你不是颜离初衍生的残魂吗,你可知道法子?”
“我只是一抹残魂!又不是百晓通,说到底他要是念头一转,制造个十来个我这样的都不是问题,我哪有什么办法!”璇玑擡剑挡住数柄寒光凛凛的剑,旋身狠狠一抽,灵光迸现!四周的傀儡散架了好几个。
他擡眼看了一眼坐在高台上一言不发的赤月跟裴钰,裴钰的眼底写满了戏谑与嘲讽,他就是主“漠视”的那颗头。
就这一瞬间,耳边忽然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杀意,飞速逼近,璇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瞳孔一缩。
遭了!
铛——!
只见那人倒飞出去,等缓过来后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别……别杀,我,我帮你……杀,杀——”
朱洛白?
璇玑狠狠蹙眉,原来韵音宗全部都被做成了这种傀儡,怪不得这些年不见他们的踪影跟风声,这就是与相柳合作的下场。
黑曼巴赶来道:“没事吧!”
“宋羽寒呢!还没来吗!”
黑曼巴额中印亮起,道:“快了,等他察觉到之后,自然会来。”
“等他察觉,我们都死光了!”璇玑怒骂,“他救他男人就不管我们了吗!!”
声震云霄,响喝行云。
剩余的人齐齐看来。
“男人……?”云七脸上变换莫测。
“催什么。”
清淡凌冽的声音响起。
随即而来的是一道强劲的灵力白光,幽若兰谷,宛若摧梅折林扫荡而过,狂风拔地四起,将方才的劣势一扫而空,傀儡呼啦啦倒了一片。
宋羽寒一袭白袍滚着暗色云纹,看着凌冽尘净,眸中的光影细碎闪烁,他嘴唇翕动:
“这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