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千金的小姐不做,那你就回到自己亲娘身边,做个野丫头罢。”
她以后再也看不见娘亲了。
这么想着,小渔儿眼泪直淌,九尺开始还有些耐心哄她,可见哄不住,外头雨声又这样大,渐渐地心里烦躁起来。
“你要是雪娘,我现在一巴掌就打过去了。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
“就是。”雪娘是个皮糙肉厚的,耳朵也听烦了,就伸手把她嘴捂住。
小渔儿一口咬住她,泄恨一般,直至咬出血来。
雪娘疼的大叫,泪眼汪汪看着九尺。
九尺眉头一挑,连忙将两个小孩拉开。
“咱们娘俩哪里惹了你?自己触了霉头,倒来拿我们出气?还当自己是顾家的大小姐?”九尺脱了小渔儿的裤子,朝她屁股狠狠打了几下,“现在你是我的女儿,跟咱们一样,以后不许咬你妹妹。”
小渔儿哭得要死要活,九尺打完了,懒得理她,就由着她哭。
日子一晃就过去半个月。
这期间小渔儿但凡耍小性子,九尺就是一顿打。
只是她忘了,自己这个女儿大病一场后,身子骨弱,经不起她三天两头的打。
这一日倒春寒,小渔儿自己给屁股上药,雪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趁着她脱了裤子在榻上趴着,将那窗户一开。
庄子里几个小童都在窗边站着,探头望去。
雪娘笑嘻嘻道:“我说没错吧,瞧瞧她,不听话,屁股都快被我娘打烂了。”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点点头:“怪不得,咱们天天听她哭。”
他边上的小丫头踮起脚尖,趴在窗棂上,捂着嘴小声道:“喂,你不是小姐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太太嫌你长得丑,不要你了?”
“人丑屁事多,活该被打。”
一群小孩外头笑话她,小渔儿被人戳到痛处恼羞成怒,当下扑倒窗边,伸手抓他们,只是屁股有伤,等扑过去,他们一哄而散了。
外头风吹来,把她冷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夜过去,小渔儿浑身发热,竟就染了风寒。
九尺骂了雪娘几声,念在这个丫头也是自己生的,花钱把附近村里一个郎中请了过来。
哪想到郎中给她医了半个月,病不见好,反倒更重了。
九尺没办法,又花钱去别处请大夫,一下子用去了十一两的积蓄,心疼的不得了。是以每次给她喂药,都要骂她赔钱货。
“当初那稳婆给了我十两,娘把你送到少奶奶身边。现如今给你看病抓药,零零总总竟花了十一两。得亏你是我女儿,不然我早给你买棺材了。”
小渔儿在床上躺着,听罢,也倔:“那你给我买棺材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喝药!”九尺气不打一处来,捏着她的嘴,把药强灌进去。
小渔儿咬紧牙关,最后身上都药,咳得翻白眼。
她哭道:“我才不喝这药,你女儿吐口水,大家都吐口水,我看见了!我不喝!我要我娘!”
九尺皱紧眉头,半天,一巴掌拍在她脸上。
“爱喝不喝,老娘不伺候你。”
她照顾小渔儿都快把耐心耗尽了,见她还是个白眼狼,打心底只认何平安,当下也不再管她。小渔儿在床上躺了一天,身上衣裳被体温烘干了,不过沾染了药渍,让她周身都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她哭着哭着,又把雪娘吐了口水的药喝了个干净。
这往后的日子,九尺把她丢给了雪娘,日常喝的药,雪娘要么吐口水,要么就倒一半,再掺点其他东西进去,将她折腾的半条命都没了。九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也盼着她早点死,给自己省些药钱。
小渔儿撑到了三月天,等快要不行了,庄子里的人才知会了顾兰因一声。
那是三月末的时候。
何平安赶到庄子里,人瘦了好多,她穿着霜白的袄子,不用丫鬟带路,下了马车便往之前住的地方跑去。
彼时也没人告诉九尺母女两个,那屋里雪娘正在偷吃,门突然被人推开,她还吓了一跳。
“小渔儿呢?”
雪娘干了亏心事,有些害怕地指了指屋里。
何平安在正房里找了一圈,最后循着药味儿,进了隔壁的耳间。
雪娘见状,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凑过去看,就见小渔儿干瘪的像个小鱼干,躺在皱巴巴的被子里,脸上淌了几滴泪,她干裂的唇一张一合,说了几个字。
不过那声音太轻了,除了何平安,没人能听清。
床边的女人起身时朝她瞥了一眼,雪娘怕得把头缩了回去,一路小跑着去找九尺。等她跟着九尺再回来时,那屋里只剩下哭声了。
地上面也洒了一地。
干瘪的小女孩嘴角流着口涎,闭上了一只眼,空气里除了药味儿,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
小渔儿身子还是热的,才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