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林与闲皱紧了眉,想着这满朝文武对这遭逢歹人的事情是一个字都未曾提起。
正要向前一步起奏,却见父亲在一旁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林与闲只好停下了步子,谁都不知道这朝堂之上和朝堂之下到底有多少人盼着那带着一身病骨头的亲王就那么死在路上。
自然是好理解,此时皇上仍是迟迟未立太子,朝堂之上到处危机四伏,谁也不想这时有人来分一杯羹。
恰逢皇上这时沉迷于求仙问道,不知听信了那道士的什么占卜,竟一纸诏书将十年前被派入寺庙中为国祈福的先皇长子找了回来。
这一找怎么得了?若不是当年先皇驾崩之时正值壮年,膝下又只有一儿一女。
多亏那位体弱多病的皇长子不争气,难当大任,那么今日在这朝堂之上的皇上和亲王恐怕是要翻一翻了。
但这话谁敢说?谁嫌自己九族活的太长了不是?
况且为了一个十年未曾见过面的病弱王爷,去得罪宫中正儿八经的皇子皇孙,即便是心有不平那也挑明不得。
再者说,大殿上那位的态度是明摆着的,人我请了,能不能来那就是看你的造化了。
当年打着为国祈福名义送出去,如今十年后又以同样为国祈福的名义接了回来。
想来也是有人想看一看这前朝病弱皇子如今的造化。
在满殿恭维声中下朝之后,林丞相同林与闲走在长长的官道上,看着林丞相花白的头发,林与闲忍不住有些心酸。
林丞相慢慢的踱着步子,看着身旁同他一起的林与闲,做考量状:“知道在朝堂上为什么没让你上谏吗?”
林与闲点点头:“学生明白。”林丞相叹了口气:“我自是知你聪慧,可在这朝堂之上若是只有聪慧,那才是十足十的蠢笨。”
林与闲不傻,自是明白此等道理。但少年人,冲动热情就是他们的本性,要想他们真的做到对一切视若无睹,那才是真的不可能。
林丞相在朝堂上已经摸爬滚打数十年,不知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磨平了一身的逆骨头。
如今对着面前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林丞相又是感慨一番:“与闲今年多大了?”
林与闲笑笑:“你每日总是要问上一问,今年十九。”
林丞相听到他这样说,也笑开了:“年纪大了,记不得事了。”
林与闲笑着反驳他,“还未到不惑,怎会老呢。”
林丞相笑笑,随即又感慨道:“这时光流逝的可真是快啊,刚见到你的时候,才那么一丁点大。整日里吵吵嚷嚷的,烦人的紧。”
话虽是这么说,但林丞相面上一闪而过的尽是怀念。
说到这,林丞相又提了一句:“说起来当年你和那位路上的王爷还是幼年时的玩伴呢!”说完这句话,就想到了什么似的,止住了言语。
林与闲笑着应了一声,他是跟在皇子身边的伴读,同那位王爷有来往倒也是不奇怪,只是儿时的事他大多都记不得了。
只知自己是林丞相不知在哪里捡来的孩子,林丞相家里血脉单薄,摇摇晃晃的过了这十几年,硕大的一个丞相府最终也还是只有这一大一小为正正经经的丞相府主人。
日头西落,林朗白带着林与闲又走了一趟这不知走了多少遍的官路。
距离皇上下旨让那病弱亲王好好养病之后,又过了足足四天,那病弱皇子君谦才拖着一把病骨头拜见皇上。
京城江家,君谦昨夜来到京城首先就是拜会自己母妃的娘家。自从十年前被送入护国寺,君谦与江家二老就见之甚少。
这次再见,江家老太太登时红了眼眶。握着君谦的手,泪眼婆娑的讲些旧事。
君谦感受着手里的温度,动了动唇,叫了句:“外祖母。”
江老夫人颤抖的应了声,看着君谦苍白的脸色,赶忙催着他去休息。
君谦本想问问长姐君雩的情况,见状索性忍了下来,好在平日也总有长姐的消息传来。
姐弟二人是早产儿,原本怀的是双胎,本就危险。没成想当时忽然早产,虽是保住了性命,但还是落下个先天不足的病根。
君雩在先皇还在位时就已经被送离皇宫,说是长公主身体不好除了早产导致的先天不足之外,还和宫中的某些东西有冲撞。
所以先皇早早的将君雩送出宫外生活,十年前先皇突然暴毙,悲痛欲绝之下,林老夫人就带着君雩上了山清修。
如今林老夫人下了山,那么君雩也该是在江家才对。
姐弟二人关系一向不错,十年来在暗中常有书信往来。
君谦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急躁入睡,第二天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君谦吞了一颗药,恢复那副行将入土的样子,走了出去。
原以为这个时辰本该是没有人的,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到站在桥上的女子。
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未曾绾发的青丝中只带了一只银簪子,眉目间不似寻常女子的温婉,反倒透露着一股子英气,正是君雩。
君谦愣了一会儿,想到孩童时期的君雩总是喜欢穿红色的衣裙,飞扬跋扈的不像个官家小姐,倒像是个小将军似的。
如今已过十年,君雩再不似幼时模样,如今倒是真的像个大小姐,可君谦却是越发觉得气愤难过。
君谦走到了君雩面前:“阿姐。”就这么一句话,二人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默契的,君雩没有问君谦为什么起的那样早,君谦没有问君雩是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调整好情绪之后,君雩看着君谦脸色苍白的样子,知道他是服了药物,担心之余咬紧了牙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君谦这才知道了,原来君雩及笄之年,皇上就将君雩昭进了宫中,封为郡主。
虽然听起来身份尊贵,但皇上的目的是多么的显而易见,明晃晃的两个字——和亲。
君雩以自己无婚配之心向皇上求情,皇上显然不接受君雩给出的理由,只给了她一年的时间调整想法。
一年后,君雩被送去和亲的结局仿佛是已经注定了的。
但不知为何,在君雩私下与皇上交谈过后,直到如今君雩已满二十,皇上也未曾提过此事。
君谦总觉得事情不对,可他远在护国寺,手还伸不了那么长,如今人已在京城定要好好着手查一下。
等到了计划的日期之后,君谦带着随从,住进了亲王府。
亲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仆人倒是随处可见,不用说,这后宫中的眼线怕都是在这。
君谦心里讽刺的笑了一声,暗道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