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棺椁底部用了些冰镇着,应当是担心天热时尸身会有味道。
林与闲手触上棺椁时,只觉得手心沁上了彻骨的寒意。
他静静的看着君谦,好像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往日里只觉得和君谦还有大半生的时光能蹉跎,还有许多话能说,却想不到,如今竟是变迁成了这般地步。
林与闲头脑中只觉得空了大片,只是简单的思考也像生了锈的推车,寸步难行的停在了某处地方。
天色渐晚,夕阳笼罩在这一方天地里。
林与闲知道,明日便是要告别的时候。
他心里空荡荡的,甚至算不上是难过。余下的仿佛只是麻木。
摆在眼前的事实他不想接受,君谦冰凉的身体他不愿看,阖上的眼帘对他来说像是一场长无止境的噩梦。
林与闲小心的拿出风干的药丸,轻轻将它推到君谦口中。
像是圆了他一个固执的幻想。
君谦的身体还是冰凉的,毫无变化。
绝望又变得悲戚,毫不留情的笼罩着他。
林与闲脚下失了力气,半跪在棺椁旁,只有细长的又苍白的手指的抓紧了棺椁的边缘。
他缓缓将头靠在棺椁上,膝下跪着的地板冰凉,额头靠着的棺椁也泛着凉,但林与闲却觉得,自己虚无缥缈的后半生
也许再不会找到这么温暖的地方了。
眼泪砸在地上,转瞬即逝般的消失不见。
无声无息的,如同风吹过后的浮萍。飘摇着便不见了踪迹,徒留下一阵惹人的凄凉。
没人来打扰他,即便是墨秋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该用什么理由去劝?该怎么开口解释?
这件事里他们都是罪人。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墨秋难得有些纠结的在原地踱着步。
他远远的看着,林与闲如同献祭一般倚着冰凉的棺椁。
墨秋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看着天色,也该是时候了。
墨秋进门的时候,没有故意压低声音,但林与闲此时还是毫无所觉。
“林公子,你先歇着去吧……”看着林与闲没什么动作,墨秋话音一顿,又低声开口道:“明日还有事情要忙呢。”
听墨秋说到这儿,林与闲才稍微有了些动作。但他还未站起来,便有些摇摇晃晃的。
墨秋见状,赶忙上前几步想要扶住他。
林与闲没拒绝,他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出些什么举动。
墨秋搭上林与闲的手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擡头再一看,林与闲脸上除去眼眶的红,便只剩刺眼的苍白。
“林公子!林公子!”墨秋叫了几声,却没见林与闲有什么反应。
林与闲双膝还跪在地上,墨秋着急的正要伸手去将林与闲拉起来。
便听一道沙哑的声音略有些急促的在他身后响起,“让开。”
还未等墨秋回过神,便被人撞到了一边。
墨秋一惊,匆忙间只看到了一抹被黑色衣角裹挟着的背影,此时正抱着林与闲走的匆忙。
墨秋瞳孔一缩,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的跑去叫了大夫。
但他此时叫来的大夫,正是胡杨。
墨秋心中的兴奋像是要炸开了一样,等他到了胡杨面前时,险些连话也没能说出口。
胡杨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和平日比起来他此时的神情难得有些淡淡的。
脚下的步子也难得的有些着急。
他不能随意在亲王府露面,更何况林与闲还在这儿。
但他虽然没能露面,林与闲的举动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胡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膝下无子,便是连徒弟也只有林与闲一个。
当时林与闲还没有长到他的腰,便追着赶着要拜他为师。
但他的立场却不能让他松口,直到君谦从庙里传来消息,他才将林与闲收成了徒弟。
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是看着林与闲长大。
一日为师,他便一日将林与闲当成自己的孩子。
刚刚看到的那一番场景,又让他做师傅的如何忍心。
他虽知道林与闲倔,但却没想到林与闲会如此在意君谦。
自从林与闲长大些,即便是胡杨,也很难会看到林与闲如此情绪外泄的时候。
他之前还觉得既可惜又感慨,这会儿看来,还不如让林与闲一直藏着。
胡杨既心酸又无奈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墨秋本是极为有眼色的人。
此时心里却有些藏不住事,看着胡杨明显有些不悦的表情,还是有些压抑不住的开了口,“主子醒了。”
胡杨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有其他的反应,看起来倒是也不显得有多惊讶。
明明距离君谦应该醒来的时间,已经有了整整一日。
墨秋觑着胡杨的神色,终于压抑了情感,强忍着没再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