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这支簪子是元祖皇帝所赏,乃是前朝之物。而造此簪的宫廷巧匠,正是徐氏一族的先人。所以元祖皇帝登基之后大行封赏有功之人,特意将这支簪子赏给了徐家。
哪怕是历经了近两百年的岁月,簪子依旧光华如初。三面宝塔虽同为七层,却高低不同形态各异。
她手持透镜逐一详看,左为重檐斗拱阁楼塔,每一层都刻有佛语经文,右为密檐浮屠塔,每一层都摆放着佛龛,佛龛之中的佛像宝相庄严。正中间的则是金刚宝座舍利塔,顶尖镶嵌着一颗硕大光华普世的明珠。
哪怕是放在后世,这支簪子的工艺也堪称极品。
既然是镇宅之宝,为何要给她?
她看向徐效,眼有疑惑。
徐效一脸凝重,感慨万千,道:“你是不是想问当年你母亲出嫁时,为何你外祖父没有把这支簪添作她的嫁妆?”
“母亲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儿,他老人家当年没有把这簪交给母亲,想来是有他的顾虑。既然如此,舅舅为何将此物交给我?”
难道真是因为她是徐家仅存的血脉?
关于这点徐效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义父那日上朝之前特意把此物交给他,还叮嘱了一些事。那时他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却心怀侥幸地想着义父不过是想替南平王求情,陛下念在徐家世代忠君的份上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义父。谁能想到再见义父时他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义父走了,娇娘也没了,徐家几百年的传承就剩下姑娘一人。这东西除了交给姑娘,还能交给谁。
“世事难料,这东西交到你手上,舅舅才安心。”
不管慎王真傻还是假傻,明面上陛下应该不会动慎王。万一日后陛下真的朝徐家发难,徐家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查抄充公,到时候姑娘已嫁入慎王府想来应该能躲过一劫,也能护住这东西。
姜觅也没有矫情,将簪子收下。
等到徐效离开后,她用透镜再次细细详看。
这簪子确实是华美不凡,但徐家底蕴深厚好东西极多,徐令娇的嫁妆那般丰厚,多这一件东西不多,少这件东西不少。
所以安国公在顾虑什么?
还有那些黑衣人,他们要找的东西会是此物吗?
簪子不轻,应为实心。三面宝塔精美无比,无论正看侧看仿佛都能感觉到佛法无边。造此簪的工匠手艺之高,应是当年徐氏一族的翘楚人物。
她闭上眼睛,手指在簪子上慢慢地摸索。一遍两遍三遍…五遍过后她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正中舍利塔的明珠之上。明珠光华璀璨,她缓缓地施压然后旋转,舍利塔的底部突然有个部分凸起来,将那凸起的地方往外抽离,竟是一根极为精巧的空心金管。
金管之内,是一条极细的皮卷。皮卷薄如蝉翼,初看空白无物,对着烛火照亮之后一幅大宅子的构造图显现出来。这宅子极大,气势宏伟,非一般世家的府邸可比。
她只一眼便认出这宅子是何处:这是皇宫的布局图!
前朝赵氏一族极尽奢靡,所建皇宫金碧辉煌造价极高,是以大雍立国之后未建自己的皇宫,而是延用赵氏的旧宫。所以这是旧宫的图纸,也是本朝皇宫的图纸。
徐家世代善工,徐氏的先祖们应该就是参与前朝皇宫建造的核心人物。但这簪原本是前朝皇族之物,图纸又是谁放进去的?
外祖父知道这个秘密吗?
想来应该是知道的,若不然也不会有所顾虑没把此物交给自己唯一的女儿,或许正是怕给自己的女儿招惹麻烦。但这个东西对她却是极为有用,或许应该说是对萧隽有用。
婚期一日日临近,萧隽始终没有再来。
宫里送来的聘礼给残败的安国公府平添了几分热闹,什么价值连城的巨型太湖石雕,什么长度百尺的天下第一山水绣画,还有陛下亲手所书的两幅大字,一个个名头极响说出去很能唬人。然而只要是真金白银的东西,一个个都华而不实,包括凤冠在内。不是空心的就是镂丝的,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重量。
所有送来的东西当中,唯一算得上用料上乘做工考究的只有喜服。但不知是量衣的师傅粗心,还是裁衣之人看错了尺寸,这喜服一上身是哪哪都不合适。
秦妈妈提议自己动手改一改,姜觅没让。
夫妻都是假的,她才不会在意这些事。正好让天下人看看,龙椅上的那位天子对侄子的婚事有多上心。若是有心之人,想必也能窥探到一二。
原主没有交好的闺蜜,她也没有朋友。到了出嫁前一天的添妆之日时,没想到来了不少的姑娘。姑娘们以柔嘉郡主为首,身后跟着姜晴雪等一众世家女。
她们来的时候,姜觅正在试喜服。听到下人来报后,也没把凤冠喜服换下,就那么一身华丽地迎视着众人打量,也感受着那些个羡慕嫉妒。
所谓云裳不压海棠红,胭脂难改芙蓉色。哪怕凤冠偷工减料,哪怕喜服不太合身,依然挡不住她的貌美。
柔嘉公主带着夸了她,其他人也跟着奉承。她看似极为享受别人的吹捧,眉开眼笑得意洋洋一脸的骄傲之色,下巴都快擡上天了。
众人开始送添妆礼,柔嘉公主先是解释了德章公主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偶感风寒,并非是故意为之。
“大皇姐不能前来,特地托本宫带了一份添妆礼。”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柔嘉公主准备的添妆礼是一支金镶玉的华胜,而德章公主的礼则是一对米珠耳饰。
姜觅轻哼一声,一脸的不悦之色。“大公主一向不喜欢我,她来不来我也不在意。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当皇嫂自然是不会同她计较。”
柔嘉公主像是极认同她的话,凑趣道:“那以后皇嫂可得让着本宫。”
“那是自然,得亏那日你劝我,我才能想通,否则我还真就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番美意。”姜觅满眼感激,“若不是你设身处地为我着想,我还真想不到那一层。你说得对,什么世家夫人当家主母,哪里比得上一品亲王妃。以前我对殿下多有误会,实在是太不应该。没想到殿下不仅与我投缘,还最懂我的心,从今往后殿下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么?
柔嘉公主愣了一下,她真没想到自己假意说的那番话,居然让这个蠢货将自己视为知己,这倒是意外的收获。她当下笑得温婉,看上去和姜觅还真像一对好姐妹。
众女皆惊。
二公主居然和姜大姑娘如此要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姜觅无比得意地睨视着众女,“明日过后我就是王妃了,你们都听好了。我看谁还敢瞧不上我,谁还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她说这话时,目光扫视了所有人,十足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众女一听这话,一个个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慎王是个傻子又如何,但架不住极得陛下的宠爱。姜大姑娘嫁过去就是一品亲王妃,在场所有的人以后纵然嫁得再好也越不过去,除非是嫁给太子。
姜晴雪原本见她和柔嘉公主亲近已是极不舒服,如今一想到她以后的身份,想到自己以后在她面前要行君臣之礼,心里越发的难受。
她得意地昂着头,道:“姜晴雪,今天就算了。明日过后,你要是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就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所有人皆是一脸惊愕。
前些日子武昌侯府发生那么多的事,她们还以为这位姜大姑娘应该有所改变,没想到变是变了,却是变本加厉更加的坏了。这以后她们还真得小心行事,千万别得罪一品亲王的正妃。
姜晴雪心头大恨,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凭什么啊!
原以为府里没了姨娘,碍眼的人也已离开,母亲又掌了家,自己的日子应该是无比的顺心顺意。哪成想府里没了姨娘,父亲更是日日宿在前院书房,这么多天再未踏入过满庭芳。碍眼的人离开之后,那姜婉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成天装可怜缠着她不放,让她烦不胜烦。
自母亲掌家之后才知父亲赔了几十万两银子还搭了最好的庄子和铺子出去,气得母亲心口疼了好几天。尤其是看到府中账本上那少得可怜的银子,别说是捞油水,怕是还要贴补银子进去。而有的人搅风搅雨搅得别人不得安宁之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还养得一脸的红润好气色,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
她真的好恨!
这样一个蠢货,居然还能当王妃。瞧那一脸春风得意忘形的样子,还真是越看越让人觉得碍眼。
“大姐,我们好歹是姐妹。你再是心里有恨,也当知我和我母亲都是无辜的。害你娘的另有其人,害你的也不是我们,你实在没有必要迁怒……”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能耐我何!”
姜觅一脸的娇纵,堪称狂妄至极。
她越是这般,所有人越是觉得不意外。
柔嘉公主赶紧出面打了圆场,她这才作罢。说自己是看在柔嘉公主的面子上,也念在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否则一定不会放过姜晴雪。
姜晴雪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被相熟交好的姑娘死死拉着,只怕再也维持不自己人淡如菊端庄有礼的作风。但这口气实在堵得难受,临走之前她故意走在最后,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时,她突然对姜觅露出一个同情讽刺的笑。
“你再是得意又如何,慎王就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