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章公主闻言,却是一动不动。
他惊觉不对,大怒:“朕是你的父皇,你还快过来扶朕起来。你这个孽女……你是不是也想造反?!”
德章公主还是不动,垂着眸看他。
“我问你,我母后是怎么死的?”
他听到这话,表情明显一怔。
“你母后是病死的,你那时候还小,自然是不记得。你母后她身体不太好…也怪朕刚登基时政务繁忙没顾上她,她一个人操持着偌大的后宫,什么事都要亲历亲为把自己累病了。”
“是吗?”德章公主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哭还是笑。所有人都说她母后是病死的,以前她也没怎么怀疑。“那你可太不应该了,你怎么能让我母后累病呢。”
萧昶已是痛极怒极,还有满心的惊惧。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女儿,这个表情可真像赵氏临死时的样子。一样的平静,却又一样的不敬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德章公主道。
直到武昌侯府的事一出,她猛然记起姜觅说过她们是一样的人,所以她开始暗中查找证据,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
她的母后当年确实是生了一场小病,若是对症下药的话几天就能好全。谁能想到那几副药根本不是治病的,而是要人命的。
“我想说的是,你和柳家一早勾结,承诺了他们许多。所以我母后必须得死,若不然如何能给柳氏空出皇后之位。”
萧昶喘得厉害。
这个孽女,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
不对。
他的皇后妃嫔和儿女们都被控制,这个孽女是怎么逃脱的。难道说……
“是你,是你…你是不是早就和他们勾结了?”
“什么叫勾结?我们不过是仇人相同,所以才会合作而已。你们害死了我母后,我身为女儿岂能不为她报仇雪恨!”
“你母后不是朕害死的,朕是你父皇!”
“你是没有亲自动手,但是你授意和默认。你是我父皇不假,但父不慈,子何来孝道?你放心,等这事一了我就归宗赵家,我相信新帝一定会允许的。”
“你…你…孽女,孽女…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你这个样子怎么杀我?”德章公主退后两步,睨着他。“忘了告诉你,谢太傅他们是我放进来的。”
“你…你…你该死!你该死……”
“省点力气吧,你现在谁也杀不了。”德章公主朝外面大喊。“找到了,人就在这里,你们快进来!”
萧昶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血红的眼睛看着冲进来的人,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而那边姜觅已经带着顾妤从密道出了宫,上了早有等候在宫外的一辆马车。当马车缓缓驶动时,她听到顾妤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着马车驶离皇宫地界,人声渐渐多起来。市井的喧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掺杂着来自四海的口音。
这些对于顾妤来说,已经久违多年。她认真地听着,眼神中慢慢多了几许怀念,还有几分惆怅。她没问姜觅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任由马车不停前行。
姜觅没有开口,这个时候或许说什么都是多余。劫后余生又重见天日,当事人有太多的情绪要抚平,也有太多的创伤需要自己慢慢愈合。
一路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了一座宅子前,马车才停下来。
姜觅先下,然后在
“我还没七老八十,不要你扶。”顾妤笑了笑,自己跳了下来,身手很是利落。
这样的她,仿佛又是那个尊贵开朗的康城郡主。
她随姜觅进了宅子,左看右看满口夸赞。
宅子不算大,但是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前屋主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儒生,所以屋子里的景致布置皆是雅致不俗。
“你有心了。”
“你喜欢就好。”
“还有…多谢。”
“我是郡主的晚辈,您真的不用和我这么客气。”姜觅心知她不想和萧隽相认,那么自己也不可能越过萧隽和她婆媳相称。“你放心在这里住下,什么都不要多想。”
“你怕我寻死?”
“嗯。”姜觅老实回答,“我确实害怕你会想不开。”
“若是你,你会如何?”
“若换成是我,我肯定也会痛苦,但我不会寻死。人生在世难免会有一些坎坷,也不能因为被狗咬了一口就觉得自己脏了坏了。哪怕是泥潭里滚过,我也还是我自己。天地何其广阔,山川何其秀丽,我还没有见过最蓝的天,还没有爬过最高的山,我舍不得死。如果是我,已经浪费了十几年时光,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更珍惜才是。”
顾妤长叹一声,其实萧昶有句话说对了,她现在是生死两难。活着她不没脸和隽儿相认,死后她也无颜去见萧旭。
生不得,死不得,何其悲哀。
不过听这孩子的一席话,倒是让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天地之大,山川之美,这世间确实还有很多美景让人流连忘返。
“哪怕泥潭里滚过,我也还是我自己。”她重复着这句话,越发觉得有道理。就算曾经委身萧昶,过了十几年见不得光的日子,她依然还是她自己。“你是个通透的孩子,你说的话也很在理。”
“那郡主好好想想,以后有什么打算告诉我,我替你安排。”
是出京也好,改名换姓也好,都由她自己的心。
她望着皇宫的方向,此时依然觉得如梦一般。
良久,她对姜觅微微一笑。
“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