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鹿抿着嘴,一声不吭,眼神也不闪躲,她坐得端行得正,也从不觉得有哪里对不起人姑娘的地方,何错之有?
李相宜双手背在身后,上前一步,用有些不讲理的耍性子口吻道:“那你喊一声我的小名听听。”
燕白鹿脸上顿时就绷不住了,一抹嫣红一下就从脑门顶蔓延到了脖子根。李相宜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又凑近了一步,不怀好意道:“莫说你不知晓。”
雪狮儿,天底下无人不知,但京城第一花魁的小名还真就没几个人知道,甚至没人想过李相宜竟还有个小名。这若是放在京城那些贩卖消息的耳通神手里,那就是上百两银子的大买卖,燕白鹿却是在一次与李长安喝酒时偶然得知。
见燕白鹿装聋作哑,李相宜再度煽风点火,娇滴滴的喊了一声:“鹿儿?”
不懂风月的燕小将军哪是对手,浑身一个激灵险些不战而逃,但弓已拉满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燕白鹿轻轻别过脸,嗓音细弱如蚊:“花蓉儿……”
李相宜不知何时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真好听,再喊一遍。”
燕白鹿仿佛受了惊吓,猛地退后一步,而后背过身去,低着头一手捂着自己耳朵,就好似恨不得有个洞能钻进去。此时,她若有心朝四周看上一眼,估摸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周围一直看着二人打情骂俏的姑娘们,在那位红袍女子的目光扫来时,各个不动声色的挪开了去,只是有人因情窦初开跟着红了脸,有人出于好奇忍不住偷偷打量,也有人不知为何神情落寞。
重新出发前,李相宜站在大白马梨花儿旁边,燕白鹿以为她相中了自己的马,便把马鞭递了过去,哪知,李相宜自顾翻身上了马背,笑意盈盈道:“你都唤过我小名了,还让我自己骑马?”
燕白鹿仰着脖子一脸呆滞,这算哪门子理由?
手握千军万马,尚有美人在怀,少年人的春风得意莫过于此。只是咱们的燕小将军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没走出几里地就出了一脑门子的细汗。
看着前边儿那对共乘一骑的神仙眷侣,队伍中不少女子不由得放松了那根原本紧绷的心弦,甚至有闲情观赏起沿途不怎么秀美的山川风景。以往每次出营,总有袍泽负伤,或是再也回不来,起先众人也以为如往常一般有重任在身,但眼下看来自家将军都这般惬意,想来不会凶险到哪里去,又恰逢初春时节,倒有些像是游山玩水来了。
兴致高昂的闻飞雁瞥了一眼并肩策马的王西桐,见她盯着前头那二人的身影走神,不由问道:“西桐,你怎的了?”
王西桐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慌忙收回目光,抿着唇一言不发。
见状,面上看似大大咧咧的闻飞雁也没再多言,早先军营里对刺史府的千金被“贬”来此众说纷纭,有说因其父亲得罪了王爷,有说因当年私盗兵械一事秋后算账,也有说是这位千金小姐仰慕燕小将军自愿来的。但许多人都更相信前两种说法,毕竟在北雍仰慕燕小将军的公子小姐多了去了,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可若说王大小姐因此而投军入伍,那打死也没人相信。
只是这一刻,闻飞雁信了。
女子动情不自知,是因当局者迷,身为旁观者的闻飞雁却看的明明白白。
这不仅仅是仰慕,而是倾慕。
可惜,人与人之间总是这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知为何,闻飞雁猛然记起昨夜那躺在榻上的女子眼神,如同今日的所作所为一般,都在不言不语的宣告一件事。
这个人,是我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闻飞雁的想法,接下来的几百里路,燕李二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那个总是动不动就脸红的燕小将军好似也适应了不少,偶有二人独处时远离众人,也能听见遥遥传来的欢声笑语。
沉默寡言了一路的王西桐,在临近北平郡时,好似大彻大悟了一般,在闻飞百折不挠的逗弄下也不再板着个脸爱答不理,偶尔也很给面子的露出几分笑意。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当来到那座号称整个北雍规模最大的古城时,迎接她们的竟是三百副铁甲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