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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1 / 2)

第496章

一只鹰隼,迎着漫天风雪,在高空滑翔出一道忽高忽低的弧线,急速坠向地面。

燕白鹿双手拖住这只有些力竭的鹰隼,它从君子关飞来,顶风逆行了两百多里路,双翅与胸前的翎羽结了一层雪霜,躺在燕白鹿的怀里,逐渐奄奄一息。

塞北此等恶劣气候,饶是土生土长的荒漠雄鹰,也不得不低头诚服。紧随在侧的传令兵年纪不大,一脸心疼,从燕白鹿手中小心接过那只完成任务的鹰隼,紧紧捂在怀里,对于他们而言,并肩作战的战马战刀是袍泽,传递军情的鹰隼同样是袍泽。

燕白鹿看完密信,一把揉碎,“据蔡将军打探来的消息,半个时辰后,北契西营大军将对君子关发动进攻,与前几轮不同,这一次他们似是抱着必胜的决心,不会再如先前那般保存生力,十四万大军倾巢而出,看来北契女帝是真的很心急。”

与她并驾齐驱的骑军统领宁折微微蹙眉,相较于战火激烈的卧风城,一开始就尝到甜头的北契西营大军一直跟君子关打的如胶似漆,可谓有来有往,下手温和。忽然一记猛药,对于兵力储备都尚且充盈的君子关而言,不说不痛不痒,至少也游刃有余,但记起西营那位名叫谢时的领军帅将,宁折又有些释然,到底是年轻了些,经不得敲打,有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想拿军功去堵住那帮文臣的嘴。这种战场以外的官场倾轧,在商歌朝廷早已屡见不鲜。

燕白鹿轻声笑道:“天助我也。”

宁折一听这话,再看年轻女子那张英气勃发的笑脸,心底暗道要坏菜,旁的不说,这位大将军身先士卒的本事可不比那位老将军差多少,一脉相承,甚至青出于蓝。那个如今躺在棺材里的老将军就够不听劝的了,又来个更难缠的小主子,且不论这场仗打没打赢,若把个大将军打没了,宁折这个骑军统领也不用回去了,反正回去也会被同僚打死,第一个动手的估摸就是蔡近臣。

平日里充当说客的大都是性子谦和的庄稼汉曹十兵,但眼下这位玄甲铁骑的主将领着一万铁骑赶赴倒马关救人去了,这份苦差事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宁折头上。

有苦难言的中年汉子酝酿了一下措辞,咳嗽了一声,郑重其事道:“大将军,咱们出关前就说好了的,这五万骑军,末将领三万做先锋,先打乱敌军阵脚,再配合漏斗关的三万骑吃掉城头附近的步卒阵营,等他们开始后撤你再堵死漏斗口,咱们前后夹击把这十三万大军瓮中捉鼈一锅端,在此之前,大将军率领的两万骑绝不能提早暴露,你心里有数吧?”

燕白鹿淡淡瞥了他一眼,面露不悦,显然被戳中了心思。

君子关有个别名,其来由源自于关外的特殊地貌,几百年前此地乃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后来逐渐搭建起了抵御外敌的军镇,各个依附军镇的小村落也由此而生,在人为有意布局下,日渐形成了两头宽,由深而出逐渐变窄的地势,若从高空俯瞰,便是一个形似漏斗的三角,角尖则位于两座军镇中间,故而燕字军中许多老卒给它取了个极为贴切的名字,漏斗关。这也是北契大军为何要先打下两座军镇的缘由所在,若沿中路直捣黄龙,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把军功给北雍送上门去。

负责堵住漏斗口的两万骑相对冲锋陷阵自然轻松的多,只需铺开大网,等着那些抱头鼠窜的鱼虾往网里撞就好,几乎是唾手可得的硕大军功。但燕白鹿不这么想,昨日都督府那些老将的神情都摆在了脸上,她又不是瞎子,即便有四王将不遗余力的撑腰,大半人仍是口服心不服,说白了,要想让这帮身上功勋比她吃过的米都多的老卒们心悦诚服,靠脸面是行不通的,那就只能靠手上的刀了。

宁折见她一言不发,心中竟莫名有几分忐忑,燕白鹿到底是实打实的一品高手,倘若真动起手来,他还不一定打的过。到时候劝说不成,自己这张老脸都得丢光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便听燕白鹿沉声道:“宁将军,你放心,我知晓轻重,之前也有许多人劝我不要亲身上阵,但唯独有一事我必须去做,那便是让所有北雍将士知道,且看到,我燕白鹿就在那里!”

一个时辰后,北契大军进攻的号角穿过风雪传到了君子关的城头。

一炷香后,一支从大军后方横空出世的三万精骑杀入战场。

两条腿的北契步卒面对四只马蹄的铁骑,就好比狼入羊群,本就战力凶悍的铁骑一冲而过,身后几乎没有站着的活人。

距离城下百步开外的北契步卒尚未察觉后方动静,只瞧见紧闭的城门忽然大门洞开,正当他们惊喜之际,以为那帮守城卒被打坏了脑子想要出城迎战,就听见了黑漆漆的城洞内传出如滚雷般的马蹄声。

此生头一回,在这些生于马背上的北契汉子耳中,如此恐怖。

城头上,终于走出瞭望台的蔡近臣负手而立,根本不担心城下是否会有暗箭偷袭,他看见那些惊恐万分几乎没有犹豫掉头就跑的北契步卒,以及两侧尚未冲锋就拨转马头的骑兵,长长呼出了那口多日以来沉积在胸中的郁气。

这算不算是扬眉吐气?

弃笔从戎多年的蔡近臣轻轻摇头,自嘲一笑,而后收敛起笑意,眺目望向更远的北面,那二十万躲在背后作壁上观的呼延骑军,该从洞里出来了吧?如今也轮到你们头疼了吧,前后两头着火,先救谁?

蔡近臣在城头上站了近一个时辰,期间不断有传信游骑送来战报,如料想中的丝毫不差,这支没有呼延同宗亲自坐镇的北契大军除却数目庞大的优势毫无凝聚力可言,一击即溃,而后便是兵书上常见的结局,兵败如山倒。

为了更快速的收割战场,蔡近臣当即下令两万步卒出城助阵,随后不到一炷香,城外不再听闻穿透风雪的哀嚎声。

率先下了战场返回城头的,是那支打先锋的两万精骑,当蔡近臣看清那为首的一骑,虽然猜到了,但心头仍是狠狠一震,几乎飞奔着跑下城头。

燕白鹿倒是相当坦然,对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的蔡近臣笑道:“是我执意要打头阵的,莫怪罪宁将军,要打要罚本将都认了,不过希望蔡将军通融通融,先罚几个月俸禄,军棍等打完仗再罚,如何?”

素来一本正经的蔡将军都给气笑了,这个大将军怎的比那个大将军还不讲道理,且不说这军棍谁敢打,您如今贵为一军统帅,发不发俸禄还不是您自己说了算!耍无赖的本事还能家传的?不过好在年轻的燕白鹿对他这个长辈还算客气,蔡近臣也就破天荒纵容一回。

知道蔡近臣没有深究的意味,燕白鹿立即转了话锋问道:“漏斗口的战况如何?”

蔡近臣收敛起神色,道:“刚刚送来消息,原本五万骑逃出去了三万多,还是马腿跑的快,宁折已经去追了,那些草原骑兵的战马虽比不上呼延骑军,但他们若一门心思要逃,也不是那么容易追上的。”

燕白鹿沉思片刻道:“那能不能用这三万人引蛇出洞?”

这与自己想法不谋而合,蔡近臣笑意欣慰,点头道:“大将军才思敏捷,末将也有此意,不过就怕这帮草原头领各怀鬼胎,他们若是四散而逃,我军若分兵追杀碰上了呼延精锐可就得不偿失了。前段时日没机会让游猎手出城刺探,末将只猜测那支坐镇北契大军后方的呼延军约莫在百里开外,离冲河不远。再过半个时辰,若呼延军仍未有动静,便说明……”

蔡近臣欲言又止,燕白鹿接话道:“我知道,说明呼延同宗不在本营,估摸是亲自去截杀王爷了。”

蔡近臣沉吟了一下,轻声问道:“大将军,这代价是否有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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