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打探到的消息,宇文盛及的退兵并不突然,呼延军群龙无首,南庭仅凭一个文弱书生镇压不住那帮各自为首的草原部落,眼下大概是去收拾呼延同宗留下的烂摊子了。”
李长安擡起眼皮,看向这个一本正经像是跟她禀报军情的青年男子,不由笑道:“大将军与本王说这些作甚?你们东线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与我北雍何干?”
白起置若罔闻,擡手给自己倒了碗酒,接着道:“前些年虎狎关一役,东关军死的人不比你北雍少,甚至赔上了东安王一条老命,但这一战死伤不过万人,你就不觉得奇怪?难道养尊处优了几年,他宇文盛及就不会领兵打仗了?还是你以为,是本将陪他演了一场戏?”
李长安似笑非笑道:“拿几十万大军演戏,我都怕你亏的血本无归。”
陆沉之就见常年都板着一张冷脸的师兄竟微微一笑,“北契女帝若把这三十万大军都拿来填雁岭关,那才是真的血本无归。李长安,长安城那些人无知也就罢了,难道你也看不明白?东线打不打都不过是做做样子,东安王府是做给朝廷看,宇文盛及同样是做给北契看,在东西两边的抉择上北契定然有分歧,兴许很多人都觉着兵力相对弱势的东线,即便山高险阻,也要比北雍这块硬骨头好啃的多。但如今看来,北契还是有聪明人。”
李长安端酒的手一顿,皮笑肉不笑道:“那你是觉着,接下来,等宇文盛及收拾完自家后院的狗崽子,就会领着他的三十万大军来跟北雍死磕?耶律楚才那个疯婆娘肯定会这么干,但是北契那位帝师也陪着一起疯?”
“疯?”
白起摇头失笑,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如果姜凤吟没有起兵谋反,如果姜东吴没有跟着趁势而起,或许没人会疯,可惜,没有如果。”
李长安沉默不语。
手上还端着酒碗的白起看着她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看着她平静的,慢慢的喝完,然后招呼酒肆老板又上了一盘牛肉。白起更不着急,等上菜的间隙,也喝完了碗里的酒。
酒肆老板端上牛肉,一刻都不敢多待,生怕这桌客人忽然动起手来。
李长安细嚼慢咽的吃着肉,缓缓开口道:“你一早知晓姜东吴图谋不轨,为何不拦,就不怕将来背负一世骂名?”
白起淡然道:“拦下一个姜东吴,还有一个姜凤吟,早些时候我便与方荀长谈过一次,这些棋盘上的争斗我没兴趣,不过他曾提醒过我,若让你说服了楚寒山去横插一脚,中原恐怕要乱上很久,所以,到时候我可能会拦上一拦。”
范西平曾点评过此人,只有五个字,忠国不忠君。
李长安冷笑了一下,瞥了一眼那杆倚靠在桌边的墨枪,不是不能杀,但会很麻烦。
白起似是察觉到了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意,一面斟酒,一面平静道:“实则我来不过一个目的,如今也算达到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谈,也指不定,没有以后。”
李长安放下筷箸,明知故问:“什么目的?”
白起仰头一口饮尽,而后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陆沉之,起身提枪。
“李长安,将来你若护不住她,便让我来护。”
言罢,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李长安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从始至终都不曾擡头的陆沉之,笑眯眯道:“陆丫头,饿不饿?”
陆沉之好似如梦初醒,缓缓擡头望去,那一骑早已消失在道路尽头。
她嗯了一声。
李长安朝酒肆内招了招手,“老板,再来两碗面!”
热乎乎的汤面,香气四溢,陆沉之夹起一筷箸,抖了抖上面的葱花,嗓音极轻的道了一句话。
我不需要你来护。
旁边埋头狼吞虎咽的李长安,好似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