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东吴拎起酒壶,替他斟满,淡笑道:“皇兄不必心急,昨日臣弟刚收到风声,东线边关不日将再起战事,那位白将军一时半刻抽不出空闲领兵南下,朝廷那边暂且也无动静,既然他们都不着急,咱们急什么。”
燕南王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姜东吴又安抚道:“皇兄若是闲来无事,不如明日去城内逛逛,成日在这乌烟瘴气的军营里待着,也着实委屈了皇兄。”
燕南王这回没再推辞,仰头饮尽杯中酒,站起身摇摇晃晃就朝帐外走,说是趁进城之前要先尝尝那两个乡野小村进献来的水灵小娘,冷落佳人可不是他的为人做派。
待人走后,姜东吴搁下酒盏,脸上笑意逐渐褪去,他斜眼看了看燕南王方才坐过的软椅,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他始终想不明白,当年雄才伟略的先帝怎就挑了这么个玩意儿做养子,奸猾狡诈,器小无德,哪点配的上皇室正统?
正想着,一个窈窕身影挑帘走进账内,外头守卒并未通传,擡眼望去的同时,姜东吴立即换上了一副柔情脉脉的笑脸,“珑儿回来了,先前蒋石说你没打招呼就出了营地,害为夫好一阵担心,我知你身手不凡,但此处不比在兖州,还是小心为好。”
蒋石其人乃是姜东吴身边心腹亲卫,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玉龙瑶低眉顺耳,屈膝欠身,一身素衣仍是遮掩不住她的婀娜风韵。
姜东吴心头一动,起身拉过她的手腕,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便欲一亲芳泽。玉龙瑶后退半步,微微偏过了头,面上神情平淡如水。
她轻轻开口道:“大敌当前,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暂且收起这儿女情长。”
手腕骤然一紧,未等传来痛楚,姜东吴又放松了力道,他目光黯然盯着面前始终不肯多看他一眼的女子,幽幽问道:“珑儿,我只问你一句,姜满当真是我的孩子?”
玉龙瑶缓缓擡眸,看着那双几近哀求的眼眸,叹息道:“唯独此事,龙瑶绝不会欺瞒王爷。”
姜东吴惨然一笑,轻轻点头:“真是如此,我便答应你,到时让谢时留她一命,日后也定给她留一处栖身之地。”
玉龙瑶轻轻别过目光,没有言语。
在姜东吴眼中,女子的眉眼便是天底下最美的风景,令他一见钟情,令他魂牵梦绕,没有人可以取代,也没有人可以夺走。
他擡手轻抚她的鬓角,自顾道:“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容不下我,我也知道你只想回到那个人身边,连我们的女儿都忍心抛弃。但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位王妃,你这又是何苦?”
感受到手中女子的轻颤,姜东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双臂不自觉收紧力道,女子没有丝毫挣扎,可越是如此,他越是心痛。
“只要你答应永远留在我身边,哪怕那张龙椅,我都可以让给那人。”
许久,耳边才传来一声轻叹,“王爷,你这又是何苦?”
玉龙瑶转身出了帅帐,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失魂落魄,掩面而坐的年轻藩王。
“都是一朝亲王,跟着谁不是跟?”
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戏言,玉龙瑶置若罔闻。
叶犯花紧跟上几步,继而道:“玉娘子,你都不知道我多羡慕你,一个王爷对你牵肠挂肚不够,另一个王爷也对你死心塌地,天下女子之中恐怕没几人有你这般好命。”
玉龙瑶脚下一顿,转头微笑道:“王爷待我如至亲,比起你求而不得,我的命自然好。”
叶犯花怎会不知这个“王爷”所指何人,反正不会是坐在帅帐里跟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倒霉蛋。
哪壶不开提哪壶,被揭了短的莲花宫宫主脸上有些挂不住,随即又勾起一抹红唇,小声道:“既然你我二人目的相同,不如一起逃出去,管他们打不打仗,你若放心不下那个小闺女,大不了我私下派人去襄平城接应,保管分毫不损的把人给你带回来,还是如东安王所言,你压根儿就不担心那小丫头的死活?”
玉龙瑶淡淡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王爷也不是那样的人。”
叶犯花笑意更甚,凑到她耳边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姓姜的小丫头并非你……”
玉龙瑶猛然出手,一把拑住了叶犯花的脖颈,压低嗓音道:“叶莫愁,你最好识相点,论修为境界我是不如你,但论杀人,你那点微末伎俩在我玉龙瑶面前可不够看。”
叶犯花憋得额头直冒青筋,直到玉龙瑶松了手,也没敢造次。叶犯花微微喘着气,摸了摸脖子上的深红指印,仍旧不知死活的笑道:“玉娘子这般人物,何必跟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即便我说出去,东安王也未必相信。”
玉龙瑶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不过小女子方才所言亦是真心话,你难道不想回去?你我二人联手,真要走,这里也没人拦得住。”
玉龙瑶头也不回的道:“你要走,自己走便是。”
看着女子走远的背影,叶犯花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娇笑一声:“吓死老娘了。”
她低头看向方才从玉龙瑶身上偷来的一块红木小牌,笑意逐渐隐没,姓李的,你听到没有,她可以为你去死呢。我就不行了,哪怕只有一日,哪怕什么也不做,我也想再见一面,然后再痛痛快快去死。
多情自古空余恨,恨的多是痴情人。
她小心将木牌贴身藏好,悄然离开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