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
【这里是降谷零。】
【是我,当然。】
一切的起因来源于一场没来得及的道别,终点也是。
虽然自家教官死亡时刻的想法已不可考,但她留下的这些遗憾与未知却成了引诱那些偏执者的饵料。
他知道自己是这样,某个高中生侦探也是这样。
至于他的那些个同期们?有一个算一个。
都是。
没人能彻底放手,哪怕明知道她的尸骨已经深埋在六尺之下,可心中借由死亡割裂出的巨大豁口却无法靠着单纯的葬礼弥合。
永远不能。
作为一位以收集情报为本职工作的称职公安,降谷零着实知道许多事情,包括那些人们想要隐藏的,也包含那些人们不愿意埋藏的。
比如说,
同期松田阵平仍旧固执地披着那一身整洁到近乎严肃的黑色西装,丧服一样、更无论寒暑;
幼驯染诸伏景光身上不知道何时总戴着一枚樱花书签,背面写着警校时随手写给教官的春日寄语。
他们的伊达班长为新开张的居酒屋倾注了一切他所能倾注的心血,包括教官精心收藏的每一瓶好酒。
而同为卧底的萩原研二新得了一把教官武器库里德产的爱枪,日日擦拭、爱不释手;
至于降谷零自己?
他最后只从教官那干净到可怕的衣柜里整理出了一块黑色的方巾,便折叠整齐,收在了胸口最靠近心脏的口袋里,像是葬礼上一朵别在胸前的黑色丝绒绢花。
那时,那些闪光灯齐齐闪耀的电视机里,面色坦然的高中生侦探正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向采访地众人解释:
“我的老师是个很厉害的人,不,不是说我父亲,是另一个很重要的人。”
“有些人好像是死了的时候才开始活着。”
“或者说,有些人好像从死亡之后才开始进入视野。”
“不得不说,人可能确实是有某种追寻逝去之物的劣根性的。”
当扫墓之前,同期几人因为发现竟然不知道要带哪瓶酒去看望教官而争论不休的时候,降谷零自嘲般地如是想着。
青山口口活着的时候他们从不了解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知道这家伙真的死了,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对这个曾经朝夕相对的家伙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怜。
就像是她那间警视厅公寓里同样少的可怜的遗物那样——,
抛开所有看起来热热闹闹实则是他们添置的东西,他们找遍了整个屋子,除了寥寥几个酒瓶外他们竟再找不出女人曾经生活在此处的痕迹。
他们很难想象,作为一名真切活在现世的人,突然离去的时候,原来竟然像是不用带走一点儿东西。
一切都干净极了。
干净到令人心酸。
青山口口这位教官好像总是强大、神秘、特立独行又无可匹敌;她又总是恶劣、漠然、言辞平淡却偏又一语中的。
于是这便是全部了。
他们从不清楚女人喜欢哪一种好酒,不清楚她苦行僧式日复一日干净到变态的起居方式是如何形成的,甚至从没问过青山口口这个一看就可能是什么假名的问题。
教官在不做教官之前在干些什么?她在哪里长大?有没有家人?什么时候加入的警备局?当年又为什么会去警校调职修养?
你看,他们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全部的恩惠与庇护,却从不肯询问这些地来由。
“青山口口是警备局的公安”
他们在心里这样理所当然地想着,所以一切的一切便都能用这个来解释。
他们从没细想,也从没空细想。
如果这是一场名为地球Onle的大型游戏,那么教官简直就像只是个前期为主角打生打死,送完经验包然后光荣下线的NPC一样。
他们会去感激感动于这位NPC的付出与死亡,然后就像所有为主角的成功添砖加瓦的配角那样,名为“青山教官”的存在就在记忆里被拍平成了一个具有象征性的符号,顶多只在主角需要爆发小宇宙的时候出来串个场。
好像她的一生真只为了衬托某些“主角”的闪光。
降谷零为这个荒谬的想法笑了起来,但是大量难言的悔愧却比悲伤更甚地填满了他的胸膛。
他为自己从不曾试图了解过那个人而感到羞愧。
“我想去查查看青山教官以前是什么样的。”
在沉默的墓碑前,降谷零近乎是没头没脑地对周围的同期们比划着说道,“比如她从哪里出生,哪里成长,为什么会做公安,身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一切。”
“教官是教官,但教官并不是她的全部,嘿,你看我们最后竟然连她喜欢喝哪个牌子的酒都不知道。”
众人默然,
伊达航叹了口气,拍拍年轻公安的肩膀:“查查看吧,我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的。”
“我这边也是。”
“通知一下工藤那边?”
“好。”
于是在那个强大到不像话的教官死后,一场有关于她的调查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