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还牵扯到了一人——许木匠。
一是那两人是他的本家,二是他是领导。
许木匠被罚了月例半个月,同时写了份检讨。
今日当众读了出头,下头众人均愣愣地听着,接下来是黄大个的检讨书。
要说两人之间谁犯的错更大,其实都不算太大。
可这两人一个是负责木工场的,另一个则是苏平带过来的,如今挂名的师爷,又负责了整个县城的安全问题。
如今,两人这错处,都当众检讨,并且都罚了月例。
尤其是黄大个,苏平给的解释——言语伤人。
也亏得孙知宁不是本县人,若不然,就凭这传法,两个不锁死,小姑娘就得跳河。
是以,黄大个罚得更重一些。
光是读检查就读了差不多二十分钟。
苏平让两人先站到旁边,而后上台道道:“起初我是想着咱们黄杨县比较穷,百姓没有别的营生,每年都靠着朝廷的救济,再向上头借银子度日也不是办法,便想了这么一个点子,谁知道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多,看到赚钱了,有些人心思就活泛了。”
苏平还给大家算了一笔账。
大工一个月一两银子,季度分红足足有五两。
一年四个季度,就是二十两,年关会放假十来天,但这是带薪的。
一个大工,一年就三十二两银子,这可是实打实落到自己口袋的,因为他们这是管饭的,要是不想回家没问题还有宿舍可以让你住。
一日三餐的管你,你只需要出点力气干点活就白这些银子。
中工虽然比大工少,可比起那些走街串巷,风吹日晒的,你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好吧。
苏平在没来之前,黄杨县的百姓,不说普通人,就说许木匠一年到头自己找活,有时候干完了对方还挑三捡四不想给钱。
也就赚个十两银子,这已经算是极好的年份了。
杨老二赚得还不如许木匠多,饶是如此,他家的日子却是附近村民都羡慕的。
再有那些跟着乔员外跑腿的,当伙计的,一年到头能赚五六两银子也是顶天了,就自是万喜楼的掌柜一年也才十二两银子。
走街串巷的小商贩更不用说了,辛辛苦苦在外头风吹日晒,落到手里的一场病就能穷得叮当响。
苏平吸了口气道:“我并不是在向大家邀功,而是在陈述事实,所以,大家大可以把这些话与你们手下的那下工人说清楚。”
“咱们这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日的饭菜也是有肉有汤,我自问比你们在家里吃得要好上许多,到了逢年过节,我也会给大家发送福利,虽然不值几个钱,可你们自己干的时候,谁给过你们?”
“这些话,大家可以好好想想,对了,你们若是觉得自己有手艺了,也可以单干,到时候你就会明白,自己赚得多还是跟着我赚得多。”
苏平也没多废话,把许家两位这几个月赚的银子给报了个数。
料是偷来的,最后每人只赚了五两银子,与他们这季度分红不相上下。
若是除去料呢?
苏平说完,目光扫过众人,只见大家齐齐点头。
这才接着道:“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情,咱们也是允许大家单干的,下去之后我就让张大人把公示贴出来,到时候各位请把手下想与咱们签契约的人数和名字记住,然后从张典吏这里领契约,不愿意走的,都要签份契约,签了契约之后,就要遵守咱们规章制度。”
今日这场早会时间挺久。
足足一个时辰。
苏平喊得口干舌燥,黄大个递给他一杯茶水,道:“若真有要走怎么办?”
“爱走就走呗!”
他要签的契约时间也不久,每人先签两年,以后两年两年的续。
还有就是时间越久,发送的福利也越多,如果家里有孩子想读书什么的,肯定比旁的孩子要有优势。
就目前来说,县学已经满员了。
许多本来过了十二三岁,可以来县学读书的,如今都直接放到了乡镇上的学堂。
但县学里先前招出的丙一、丙二班却依旧在。
所以说,这就是福利嘛!
黄大个和张典吏听他说完,禁不住一阵唏嘘。
张典吏捏了把汗道:“幸亏我家孩子进县学早,不然真没位置了。”
要么读私塾,要么去乡镇的学堂,虽说乡镇的学堂不一定差,可与县学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就单县学目前从府城请来的几位先生,名头就比学堂里的响了不少。
张典吏道:“大人,咱们的契约怎么定?”
苏平翻出自己草拟的一份契约,其实挺简单,主要一句话,签约期间一切服从领导安排,可以接私活,但不能影响正常工作。
若发现了偷盗或者贩卖山寨木雕,均被开除等等。
下场与许家二位一样。
还有一点,想要职辞的话,提前一个月打报告,想要继续续约,也得提前一个月打报告。
总之,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子的。
任何违法犯罪的行为绝不姑息。
苏平让张典吏把这份契约再仔细订对订对,想想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自己拿不定主意还能找孙主簿他们商量一二。
明日要把契约定下来,同时抄录一份公示出去。
苏平一走,张典吏就嗷的一声趴到了桌上,他真是太难了。
还得抄一份许家那哥俩的处惩告示贴上去,这会儿又多了这个,没办法把黄大个给揪了过来。
黄大个字写得相当可以,替他抄处罚公示,张典吏自己研究契约。
黄大个抄完公示,揉着手腕道:“张哥,以后这事可千万别喊我了,这就不是人干的事。”
张典吏:“……”
我特么前面还要记录会议呢。
现在这事苏平直接喊了县学的两个秀才过来,倒是解放了他。
记录完会议,两人还需要整理一下,于是呼,写公示还是张典吏。
张典吏揉着头道:“我得找找许先生,给我找定两个帮手。”
黄大个道:“你还没去找?这都两天了。”
张典吏无奈道:“找过了,可如今许先生手里也没人,县学今年过的十二位秀才,最后大家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人一个学堂的下去了。”
每人还配了两个童生,这就把秀才与童生瓜分差不多了。
余下的要么是过了县试,要么是还没下过场的,都是重要的学习阶段,哪里好意思把人家孩子带出来给他搞这个,这不是耽误别人吗?
黄大个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像抄录公示、整理账目这种,完全可以找不同的人,并不需要什么秀才、童生之类的。”
前段时间苏平在提议让每个孩子都读书的时候,又提出一个什么技能培训班。
如今成立并开班的有——算术班。
这些班其实都是针对那些读了十来书,但没能中的书生的。
他们本身就有基础,在算术班就是教他们如何记账,总账之类的,以后去做账房先生,也算是给大家谋生的一个手段。
黄大个道:“你直接去算术班找人得了,那边的也都是上过十来年学的,大字肯定写得不差,账也正学着呢,你再仔细教两天肯定能上手。”
当时苏平就想给他说这个。
可张典吏自己有了主意,要去县学里招人,苏平就没打击他的兴致。
如今张典吏在那边吃了闭门羹,黄大个再提出来,张典吏立马就看到了希望,一拍脑门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哎呀,咱们师爷就是师爷,这脑子就是好使。”
黄大个摆摆手,“张哥可别夸我,我也就是提个小建议。”
张典吏也等不到把手上的事做完了,直接去了算术班招人,还真说,他一出现立马就引起了学生的热议。
知道他是来招人的,整个班里的学生都报名了。
温先生笑道:“行了大家都安静一会,张大人这边虽然要招人,但也有自己的条件,还要进行一个小小的测试,所以,大家都仔细答题。”
张典吏总了一年的账,现在一闭眼,满脑子的数字,也不用翻账本,直接就写了一长串,让大家以最快的速度算一下,这笔生意倒底是亏了还是赢了。
题目看着简单,但这几个数字却不简单,乱七八糟乱下来,用了小一刻钟。
张典吏和温先生站在一起,看着大家杂七杂八的,有人用算盘,有人口算,还有人直接在纸上算,整个一个八仙过海。
待答卷交上来之后,张典吏发现大家答得还都不错。
有人不止算出了盈亏,还算出了盈了多少,亏了多少等等……
甚至有人推算出了年产值多少。
整体来说张典吏还算满意,下一轮他直接让大家准备好算盘,他在这儿读着数字,那边让他们在算盘上算。
温先生也在上头拔着算盘珠子,噼哩啪啦地声响过后,总算是出了结果,这一次有五人出局。
余下的七人张典吏一琢磨又加了两场。
在下午酉时这场招聘才算完成,张典吏一共带回来三个人。
与以前新招进来的一样,实习期三个月,中间若有差错,会直接刷掉。
算术班的学生也能去县衙任职责的事,一下子就传得人尽皆知。
那些还持有观望态度的当天晚上就去敲温先生的门,说要报名云云的。
同一时间,许太太和张太太那边也新来了两个小姑娘,都是读过书的,平日里就是帮忙写写告示、公文之类的。
也在百姓中间掀起了一阵热议。
嗯,女孩子读书也能去衙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