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昭禾,天要亮了。”梁文咏唤了褚昭禾一声。
天边亮起了一丝晨曦,灯火早已燃尽的房间也明了些。
褚昭禾沉默一夜,影娘在旁默默陪着她。
她擡头望向窗外,喃喃着:“是啊,天亮了。”
当清晨的阳光彻底照亮房间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
几个侍卫进来,嚷嚷着:“陛下有令,今日斩首褚国公褚江与魏尚书父子二人,特让我等来将昭禾姑娘您接到法场去。”说着,那几人便上来,对褚昭禾动手动脚的。
褚昭禾嫌恶般躲开,喊道:“别碰我。”
那人还待上前,项间便架上了一把刀,吓了那人一跳,颤颤巍巍道:“谁,是谁?”
“滚。”梁文咏冲那人吼了一声,随即刀一横,这人便倒地而亡。
“是你。”其余人看清梁文咏的面目,一边往后退一边道,“我们陛下不是将你囚禁起来了吗?你怎会在此?”
“他算什么帝王?”梁文咏举着刀,步步紧逼,“我们大梁的帝王什么时候轮到外姓人来当了,还想将我囚禁起来,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大胆,你这个前朝皇子,竟敢如此诋毁我们新帝。”他们似是极其信任新帝舒络,“我们新帝此次带了许多人,已经将皇宫内外围的牢牢的,你还以为你们能逃脱的开吗?”
梁文咏将刀上的血甩了甩道:“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话,当真是不怕死啊。”
他又提刀杀了几人,眼神又似昨夜一般猩红。
褚昭禾瞧见那群人不怕死般同梁文咏正面对打,梁文咏为她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源源不断的人跟着上来,要将他们抓住。
梁文咏一边打杀着一边道:“这大梁的帝王,不会是你们,只会是我们皇族之人,记下了吗?胆敢以下犯上者,全部诛杀。”
褚昭禾与影娘紧紧拉着对方,跟着梁文咏身后走着。
梁文咏杀疯了一般仍是往前走着。
褚昭禾忽然想起昨夜,梁文咏对她说的话——
他说:“昭禾,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当帝王?”
褚昭禾颔首,没再瞒什么:“一国帝王,该是让有贤德之人去当,如此,方能令家国永昌。”
“可是昭禾。”他说,“如今这梁国不太平,已经乱起来了,你觉得让贤德之人去当帝王,真能挽救这大梁吗?”
褚昭禾竟真的陷入沉思了。
“以前,我总想着等长大后我要当帝王,我要杀尽那些折辱过、嘲笑过、反对我的人,为我母妃洗清冤屈,将她的牌位奉至宗祠封为太后,我要让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站在我的脚下俯首称臣。”他继续道,“可这些年我却不想了,那帝王之位当真好当吗?当了以后真能改变一切吗?当上帝王以后真能留住自己想留的吗?”
“昭禾,我父皇说他这一生最爱的人便是我母妃,说这太子之位一心也是想给我的,若不是为了拉拢叶家军,让叶老将军为国效力,他根本不会立我皇兄为太子,在他心里早就想将这帝王之位传给我。”梁文咏自嘲般笑笑,“可如今,我却是不想要了。”
“但我父皇执意将玉玺给我,他说这帝王之位让我来当。”梁文咏忽然问她,“你知道为何吗?”
“为何?”
“因为乱世下只有凶狠的暴君才能保住大梁。”梁文咏道,“而太平盛世下才需要有贤能的帝王去守住江山社稷。”
在那么一刻,褚昭禾忽然觉得他说得是对的。
如今这般乱世下,若是一个空有贤德的帝王,如何去救助众人,将敌人击退?又如何能挽救如此岌岌可危的皇朝?
所以,前世他当上暴君也是因为如此吗?
她没敢再想下去。
走着走着,褚昭禾发现这条路竟是通往法场的。
她又慌又担心,心道早知道自己应该多学两招,如此到了这种时候,也不会只能跟在后面,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侍卫从侧边攻击过来,褚昭禾将方才从地上捡到的一把匕首刺了过去,那人流着血倒下。
她虽是有些怕,但心里却有了些勇气,她护住了自己与影娘。
再看去,那梁文咏的脸都吓白了,一遍遍唤着:“昭禾。”
她摇摇头道:“我没事。”
行至法场,果真见着三人被绑起来,押在斩首台上。
“爹,魏伯父,谨暄。”褚昭禾远远瞧见便跑了过去。
“昭禾,你怎么来了?”褚国公担忧道,“这里这般危险,你不用管爹,回去照顾好你娘她们便好。”
褚昭禾的泪淌了下来:“不要,爹,若是救不下你们,我有何颜面回去见娘她们。”
“昭禾,听爹的话,这不是闹着玩的。”褚国公急道。
魏尚书也在一旁连连说了好几遍:“昭禾姑娘,是我们对不住你,连累你到现在,听你爹的话离开家吧,这皇宫内外如此危险,你莫要再多逗留了。”
魏谨暄更是急得挣扎起来,往褚昭禾跟前凑,慌乱道:“昭禾,你快离开,去寻他们,去找太子殿下他们,崔池他们也能护好你们的,今日这里定是要乱起来的。”
褚昭禾摇摇头道:“可是我怎能就这样看着你们被杀头呢?”
“昭禾,信我。”魏谨暄似是有话想说,但当着这么多人不知如何说,只得望着褚昭禾道,“我们自有办法,听我们的,你先离开这里。”
褚昭禾虽不知魏谨暄口中说的自有办法是什么办法,但想必今日这样大乱的场景下,他的办法再好,他们也还是不会轻易逃离开的。
“魏公子与褚三小姐可真是情深义重呐。”舒络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他笑着拍手,一步步走来,“来人说褚三小姐跟着二殿下一道跑了,还以为真要抛下你了,没想到人竟跑来这里了。”
说着,舒络又转头去瞧梁文咏道:“看来要让二殿下伤心了,自己拼死也要护下来的人,心里可是想着别人,挂念别人生死的人。”
梁文咏怒道:“我同昭禾的事,几时轮得到你来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当起我们大梁的帝王了?”
“二殿下啊二殿下,你还真是痴心呐。”舒络大笑道,“你说你还护着她做什么?不如朝我称臣,我们一起将魏谨暄他们杀了,那样褚三小姐可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如何?”
“舒络,你这个卑鄙小人。”梁文咏也呵呵冷笑道,“你自己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这样诱导别人吗?你真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得不到便想着毁掉吗?”
“梁文咏,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舒络气急了,“今日你就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今日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梁文咏根本不怕他。
“来人,给朕将梁文咏也绑了,一起送上断头台。”舒络吩咐道。
“是,陛下。”说着便有一些高手朝梁文咏走去。
“我看谁敢?”梁文咏掏出玉玺来,“舒络,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才是大梁新的帝王。”
众人一瞧,那真是传国玉玺。
舒络哈哈笑了笑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以为你拿着那玉玺便能称帝吗?如今这皇宫内外可都是我的人,他们都奉我为帝王,你啊你,还是太嫩了些。”
“是吗?可我大梁认国主都是认这玉玺的。”梁文咏道,“你不过是个以下犯上,带人攻入皇宫造反的反贼罢了,一介反贼,还敢冒充帝王,当真是找死。”
“该死的人是你们。”舒络冲他喊道。
正值危险之际,太子梁文廷带着人来了。
他身边的崔池冲舒络喊道:“大胆反贼还不快住手。”
舒络道:“这不是本该死在东宫的太子殿下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梁文廷带着众人走来,一改往日的温润,气场开得极大,走至他跟前,厉声道:“舒络,你可知罪?还不速速伏法?”
“笑话,我何罪之有,为何伏法?”
“你带的人已经被我们杀得差不多了,若是还如此,小心你的狗命。”崔池与一旁的崔子岩道。
“崔子岩,想不到你还活着,早知道当初将你喂狗了去。”舒络道,“竟让你活着,这些年想着复仇,如今都攀上了皇家的关系。”
“我们崔府的仇,要与你一桩桩好好的算算。”崔子岩道。
“可惜你现在报仇也没用了。”舒络故意气他,“你们崔府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你喜欢的阿琳她也入宫当了皇妃了,而我这个背后之人,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你如今复仇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报仇,未必没有用!”崔子岩道。
褚昭禾见他们一行人进来,没想到还看到兄长褚昭骋以及文瑛公主了。
“兄长,文瑛公主,你们回来了?”
“昭禾,我们听闻京中生变,便回来了。”梁文瑛快速朝她走来,“昭禾,你还好吗?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京中竟会发生这样大的事?”
“我没事。”褚昭禾摇摇头,告诉她,“我也没料到,这背后的推动之人竟会是舒太傅,如今这京中皇宫,已经乱了好些日子了。”
“放心昭禾,此次我与你兄长回来就是为了此事。”梁文瑛宽慰她。
褚昭禾心下松了些,只要兄长他们回来,舒络定然翻不了这天。
舒络道:“褚大将军,叶老将军,你们可知无召入京便是死罪一条,竟还敢回来送死?”
“大胆反贼,竟闹得皇宫不得安宁,还不快受死。”褚昭骋下了马,举着剑过来。
“你可不能杀我。”舒络得意的笑着,“别忘了你的父亲还在我手中,我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人头落地。”
褚昭骋听了这话,确实不敢轻举妄动了。
舒络哈哈大笑,走至杀头台上,冲他们喊:“有本事你们过来啊,我看是他们头先落地还是我。”
众人一时互相望望,不知如何是好。
“舒络,你要是敢乱来,信不信我将你碎尸万段。”褚昭骋也被气急了。
“褚大将军不妨试试看。”说着,舒络便将刀举在褚国公脖子上,另一只手的刀架在魏谨暄的脖子上,看热闹般冲褚昭禾道,“褚三小姐,给你一个机会,这两人只能留一个,你选留谁呢?”
“你放开他们。”褚昭禾急道,往前走了两步,那刀却是离褚国公与魏谨暄的脖子更近了些,褚昭禾瞬间停下不敢往前。
“给我退后,都退后。”舒络怒道,“既然今日我走不出去了,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褚昭禾望着魏谨暄与父亲褚国公,张张嘴,只会说:“放了他们。”
舒络似乎对她那副难以抉择的状态很是满意,他玩味道:“褚三小姐,再给你一刻钟,若是还抉择不出来,那这两人,可都得给我陪葬。”
“昭禾,你快选谨暄。”褚国公道,“爹老了,不中用了,可你和谨暄还年轻着,听爹的话,你选他,然后离开这皇宫,去过你们的日子。”
褚昭禾眼中的泪一滴一滴慢慢落下,摇着头道:“爹,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既然如此,褚三小姐,不如你就选国公爷吧,让我来送魏谨暄下地狱。”舒络看着便要下刀去杀魏谨暄。
“不,不要。”褚昭禾摇着头唤,“别杀他。”
“褚三小姐,你到底选谁?”舒络道,“一刻钟时间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