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
虽说晚饭的氛围很好，但最后岑野还是没在家里睡。
所有的改变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任何习惯都是在一朝一夕里慢慢形成的。
外婆说的那些话岑野听进去了，但他现在也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再多的，他做不到。
岑野也没回租的房子里，而是来到了虞栀的小区。
在看到那个视频时，他就想来找虞栀，但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一是没有立场，二是虞栀遇到的这些事和他有关。
静下来想想，好像虞栀自从遇见他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岑野坐在小区的长椅上，静静看着虞栀家的方向，没有动作。
现在晚上十点半，小区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从四周人家的窗户里透出柔和的光，让人心软。
虞栀家里的客厅没开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岑野就那么静静看着，像是不知疲倦。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野拿出手机，找到微信以前没同意的好友申请，重新搜索、添加。
这边岑野的申请刚发过去，手机就“嗡”地发出短短的振动声。
【李轩：？】
岑野指尖微动，打了两个字：【谢谢。】
那边李轩“正在输入中”来回闪了好几次，才发过来：【不必，娄恺该打，我动手和你没关系啊！】
岑野看着这句话没再解释，他谢的是咖啡店那次。
在虞栀为难的时候，李轩能站出来说句话。
岑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视线重新转到前方始终没有亮灯的窗户里。
即将十一点，虞栀应该睡了。
良久，岑野终于收回视线站起身。
岑野眸子垂着，自然也就没发现在他转身那瞬间客厅里出现淡淡的灯光。
那是虞栀开门后，从她卧室里传出的灯光。
虞栀把明天要讲的东西整理好，伸了下懒腰，来客厅喝口水就准备睡觉。
家里很安静。
虞栀也习惯了这种安静，她没开灯，就趁着卧室的光亮下倒了杯温水。
她捧着杯子，站在窗户面前，放松般地往外面望。
他们的小区时间比较久了，就连路上的灯都昏昏暗暗，像是随时要灭掉，所以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时，虞栀还已经看错了。
要不这个时间点，她怎么会看见岑野。
虞栀使劲眨了眨眼睛，但是视野中的背影并没有消失。
不是幻觉。
也没有看错！
虞栀：“！！！”
甚至来不及换鞋，虞栀把杯子放下拿着钥匙就跑了出去。
拖鞋不适合跑步，但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想跟上不远处的身影，在他即将拐弯的时候，叫道：“岑野！”
虞栀的声音不大，可能此时小区太安静，也可能离得不远，总而言之，视线里的身影顿住了脚步。
见他停下，虞栀松了口气，往前走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最后，虞栀就停在那里，看着岑野转身，看着他快步向她走过来。
岑野腿长、步子大，很快就站在了她面前。
此时的虞栀散着头发，穿着睡衣，是她私下里最放松的模样，和平时不太一样。
因为走得太快，她的发丝翘起来了一缕。
岑野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半晌，他擡起手把虞栀翘起的那缕发丝在指尖轻轻顺了下。
虞栀就站在那里，任由他动作。
发丝偏凉，透过岑野的指尖，一直传到他的心里，变成股热气。
这时，他才问：“不是睡觉了吗？”
虞栀摇摇头：“没有。”
顿了下，她又问：“怎么了？”
从昨天在娄驰生日看到那些视频后，虞栀就在担心，但岑野的情绪隐藏得太深，他今天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就像是没发生任何事情。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情。
虞栀经历过，所以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是想，岑野想聊的时候，她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比如说，今晚。
再比如说，现在。
虞栀做好了准备，但岑野却说：“没事。”
听见这两字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虞栀心里倏地泄了口气。
毫无原因的。
虞栀垂下的拇指轻轻扣了下食指由于握笔产生的茧，极力把那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驱散，她甚至还对岑野笑了笑，问道：“那你准备回家了吗？”
他不想说。
虞栀能感受出来，岑野情绪不太对。
只是岑野不想说，虞栀也就没再问他为什么会过来，只是道：“你要早点睡，要不明天学习的时候脑子转不快的。”
岑野看着她那个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笑容，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虞栀嘴角的笑容大了些，虽然岑野什么都憋在心里，但好在听劝。
这时她指了指身后：“那我也回去睡觉了。”
但还没等她动作，就被身前的人拉住了胳膊。
虞栀顿了瞬间，没看拉着她的那只手，而是擡眸看向手指的主人。
岑野手指微蜷，松松握着虞栀的小臂，对视几秒，才开口问：“什么时候还去东郊？”
听到这句话，虞栀愣住。
顿了下，岑野又说：“想和你一起去。”
——想和你一起去。
虞栀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她以为，这件事比向别人袒露心声更加私人。
半晌，虞栀才反应过来，她怔愣道：“23号。”
23号。
这是虞栀早就计划好去看爸爸妈妈的日子，还有不到一周。
“好。”岑野点点头，他说，“到时候我来找你。”
天色太暗，小区里的路灯又太昏黄，给周围的人和物无端增加了些不真实感。
不知道为什么，在岑野松开圈着她小臂的手指时，虞栀心里跳了下，她下意识反拉着岑野的手腕，紧紧握住。
虞栀不喜欢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很像每次她梦到小时候再醒来时的感觉。
岑野也仅仅垂眸看了一眼，没有动。
虞栀擡眸看着岑野，她说：“可以一起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岑野愣了瞬间：“什么？”
虞栀说：“当免费劳动力。”
不等岑野回答，她又说：“要不就不带你去！”
岑野看着虞栀，问道：“你是在威胁我吗，虞小花？”
这时虞栀的眼睛弯了弯，她重重点点头：“是的啊，岑小乖。”
岑野：“？”
沉默几秒，岑野嘴唇微张：“叫我什么？”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见岑野这样，虞栀反而笑了。
这样才对。
虞栀还是喜欢能噎人、表情丰富的岑野。
和刚认识时相比，虞栀的胆子大了很多，于是她嘴角的笑容更深，快速且清晰地又重复一遍：“岑小乖！”
说罢，她连忙补充：“你也叫我的小名了，不许生气！”
岑野垂眸看她，一声不吭。
虞栀又说：“二十一世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陋习早就废除了，现在是法治社会，讲究一视同仁，不能双标！”
岑野：“……”
虞栀这些不该学的学得真的很快！
见岑野噎住，虞栀见好就收，她下意识晃了晃手心中握着的手腕，试探着道：“你答应了吧。”
这是虞栀小时候撒娇时常用的动作，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
虞栀的动作是无意识的，她没发现，岑野注意到了。
岑野垂眸看着面前有些紧张地望着他的女生，甚至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升高，灼得他手腕的皮肤发热，像是要透过这小小的部分传入他浑身每个细胞。
半晌，岑野才轻轻“嗯”了声。
听到他答应的那瞬间，虞栀眼睛亮了几度，笑得很好看。
接下来的几天，岑野依旧和虞栀一起学习，但她一直神神秘秘，始终不告诉他到底要干什么。
直到22号那天，才知道她要干什么。
岑野站在花卉市场，五颜六色的花朵映入眼帘，鲜艳无比。
下午一点半，看着依旧忙忙碌碌的人，岑野才对这个节日有了实感。
七夕节。
独属于中国人的节日。
虞栀像是已经挑好店家，拉着岑野就向着最里面的走去。
短短的一段距离，各式各样的花香沾在身上，淡淡的，很好闻。
他们肩并着肩，仿佛在花束中奔跑，奔向绚烂的未来。
看到虞栀，花店老板就认出来了，她笑着指着旁边三个红色桶装着的花，笑道：“都给你装好了。”
虞栀的眼睛弯了弯：“谢谢。”
说罢，店主姐姐的视线不明显地往岑野身上瞄，说道：“本来我还担心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拿回去，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听到这里，本来蹲着检查花朵的虞栀嘴角扬起，她说：“我朋友刚好没事，非要来帮我。”
刚说完，虞栀的头顶就被人轻轻弹了下。
那个力度很轻，只是碰了下就移开，像是提醒。
虞栀笑着眨了下眼睛，她没回头，只是在身旁的位置拍了拍。
下秒，就有人蹲在她的身旁。
虞栀指着桶中的花，挨个介绍：“我买了玫瑰、紫雏菊、向日葵、绣球、洋桔梗……还有醒花。”
醒花是后面添的。
虞栀很喜欢花苞完全绽放的过程。
就像生命一样，绚烂无比。
说着，虞栀看向身旁的人，问道：“好看吗？”
她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求夸奖的小朋友。
“嗯。”岑野看着她，他说，“好看。”
听到这两个字，虞栀的眼睛弯了弯，她说：“走吧，回去还要包一下。”
三个桶，店主姐姐还让人帮着他们拿。
他们拎着装满鲜花的桶走到门口时，崔彪就在外面等着。
这里离市区还有段距离，本来岑野想自己开车，崔彪死活不让，说岑野刚拿到驾照，让他练练再带人。
左右他也没事，就过来当司机。
再说，以前老是被岑董派来看岑野，整得他俩关系也没和岑野小时候那么好了，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他不可能放弃的。
能跟着来，崔彪很开心。
见他们出来，崔彪连忙伸手接过去，虞栀松开手，道：“谢谢崔叔。”
“没事。”崔彪笑得开心，“下次还有这种事直接让小野给我发消息。”
花店里的人看着面前崭新的SUV时，暗暗咋舌。
卖完这些花挣的钱能抵得上油费吗？
这还不够费事的。
回去后，他把这件事给店长说了说，语气里满是不解，店长姐姐听完只是笑了笑道：“相比挣钱，开心更重要。”
而事实也是这样，这边的崔彪乐得合不住嘴，觉得岑野这个学真是转对了，先不说成绩，就是卖点花也比天天打架强啊。
等把花带到家，虞栀已经把需要的材料整理放在那里，就剩下把花包起来。
虞栀去年就包过花束，对整个流程比较熟悉，于是她就给岑野演示了步骤，还是相对比较简单的包装方法。
但事与愿违，岑野在这方面的动手能力实在不容恭维，在看到经过岑野的手变得皱巴巴的包装纸，虞栀沉默了几秒，本想鼓励几句，但实在夸不出来，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岑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