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盛夏
这场雪一下就是几天,直到元旦才停,整个琅桦市银装素裹,仿佛要以雪做景,为今年落下完美的帷幕。
这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休息的楚定峦,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赖在岑野房间里就是不走。
他看着写卷子的岑野,时不时地发出感叹。
像是什么濒危动物一样被人参观就算了,还有被迫听一些拟声词,听得岑野很烦。
半晌,他咬了咬后槽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没事干了?”
“有啊。”楚定峦很没眼色,甚至说得理直气壮,“这不看你写作业呢!”
本就因为算不明白最后那道数学题的岑野心中更加烦躁,他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看向窝在沙发上的人,冷笑一声,道:“这么闲…用不用我给你找点事干?”
楚定峦:“……”
那倒也不用。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不是啥好事。
还有,你还别这么笑,怪吓人的!
见岑野终于放下笔,楚定峦擡手把旁边的抱枕往后面一放,枕在上面,神神叨叨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特别像被夺舍了一样,还是被那种绝情弃爱、一心只读圣贤书来光耀门楣的老祖宗夺的。”
岑野:“?”
“元旦,多好的日子啊,你不出去玩就算了,还在家里写题,你自己说像不像被夺舍!”
放几个月前,楚定峦是万万不敢想有天他会对他岑哥说这些话!
他是想让岑野好好学习不假,但不想要这种矫枉过正的状态啊!
让他劳逸结合地学!
而不是让他往死里学!
这样的岑野,楚定峦很不适应。
“娄恺进局子的事情你不好奇、好好的假期你不去享受……”楚定峦摇摇头,“要不是看你不耐烦的表情和以前一模一样,我高低找个道士给你驱驱邪!”
听到这句话,岑野面无表情地擡手把桌上放的圣诞老人拿起来,轻轻捏着。
他眼皮半撩看向沙发上的人,心中思考着要不去拜访下楚叔,聊一聊这么多年里楚定峦翘课、打架的那些事。
楚定峦丝毫不觉危险即将降临,他还在控诉:“最重要的是,我在你身边透明人一样!你现在除了成绩之外什么也不在乎,像个渣男!”
第二次被他骂像渣男的岑野已经免疫,他的指腹捏着圣诞老人帽子上的小白球,嘴唇微张,承认道:“我就是。”
楚定峦:“……”
渣男就是特别擅长把天聊死!
噎了半晌,楚定峦气道:“你知道就好!”
“以前娄驰经常出不来也就算了,咱俩还能做个伴,现在连你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找谁玩!李轩吗?!”
越说,楚定峦就越气愤:“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和他厮混在一起的程度吧!你不觉得太惨了吗?!”
多年互相看不顺眼的状态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动不动互相呛声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改的。
楚定峦都怕他和李轩说着话,突然互相看不顺眼再动手打起来。
想到李轩,不可避免就要想到另外那个狗经过都要吐口唾沫的人。
说着,楚定峦坐起身,把枕头抱在怀里,感叹道:“诶你说,娄恺不会真的要在局子里呆到明年吧!”
听到这个名字,岑野捏圣诞老人的手指顿了下,没有说话。
想到娄恺做的那些事情,不等岑野回答,楚定峦就呸一声,骂道:“那也活该!”
肇事逃逸、威胁,加上对受害人动手,数罪并罚,要不是娄叔去黎梨家,在黎梨不知道情况下她爸爸签了谅解书,最后可不止判一年半。
黎梨长得柔弱,没想到却极其坚韧且清醒。
只要想到她的这一系列操作,楚定峦的钦佩之情就油然而生:“吾辈楷模!”
说实话,楚定峦心里是有些幸灾乐祸,就娄恺从小到大做的那些事,真的没法让人同情。
三年级,他就能趁着娄叔不在家,让司机把娄驰扔到很远的地方,让他走回家。
四年级,因为看不惯岑野帮娄驰,骑着单车故意往他身上撞。
小时候娄驰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后来和他们熟了后,每次见娄驰身上有伤,岑野就会找他打架。
娄恺和他们的梁子在一场场打架中也越来越深,后面就演变成如今相看两厌的程度。
娄恺走到这步,楚定峦并不意外,小打小闹有人帮他摆平,但是犯罪不行。
他进去,完全是为民除害,可以说是普天同庆!
就是娄叔可能会操碎了心。
但转念一想,就是没了娄恺,他不是还有别的儿子吗。
娄驰不比娄恺优秀多了!
楚定峦嘟嘟囔囔说了一堆,口干舌燥的,一看他岑哥,依旧捏着那个圣诞老人,平静无比,仿佛娄恺不是多年死对头,而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沉默半晌,楚定峦反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岑野摇摇头,开口道:“都是他自己选的。”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没有幸灾乐祸,但也没有别的情绪。
在岑野心里,娄恺现在甚至没有那道不会的数学题让他情绪波动更大。
楚定峦承认,是这个道理没错,但你是不是太平静了,只知道捏你的小毛球。
见岑野的动作,他瞥了一眼又一眼,还是没忍住反问:“就这么爱啊!”
岑野愣了瞬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圣诞老人,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他的嘴角不明显地向上扬了扬,“嗯”了声。
顿时,楚定峦就哽在那里,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岑哥,以前从不知道他还喜欢这种可可爱爱的小物件啊!
像是再次受到冲击,楚定峦的嘴巴来回动了几次,还是没发出声音。
岑野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罕见地好心解释:“虞栀送的圣诞节礼物。”
说罢,他又补充道:“她自己做的。”
楚定峦:“?”
不是,谁问你了?!
就你这个状态,以后妥妥恋爱脑没跑了!
这下轮到楚定峦咬牙切齿,口不择言道:“这么喜欢……怎么不去告白啊?!”
岑野瞥他一眼,一脸“你没事吧”的神情,反问道:“G传,你知道多难考吗?”
楚定峦:“???”
作为他们三个中学习成绩最好的人之一,需要他们中学习最差、以前甚至用卷子垫酒杯的人来普及国内重本吗?
就在楚定峦想反驳的时候,岑野的指尖轻轻捏了捏掌心的圣诞老人,视线转向窗外的天空:“谁都不能影响她。”
他说:“就是我也不行。”
在高考前,谁都不能影响虞栀。
就是他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