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杳:“......”
“但有时候同样也想你主动跟我说说啊,我感觉你现在还不如以前坦诚呢,以前你为了让我了解你,总是会聊很多的。”
“是吗......”
“是啊。”徐轻一口咬死,只要她说得越笃定,假的也是真的。
即便是相处许久,可能也会在关系中突然面对再次认识对方的时候,发现她曾经不为人知的人格,遇见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样子,有的是好的,会带来新鲜和新奇,有的是不好,还需理解接纳。
“你等下就在车上,我下去买点酒精棉什么的,看好车子,别让我贴罚单了。”
沈知杳拧了一把鼻涕,眼睛鼻头都是红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模样,但至少已经不哭啦。
徐轻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虽然都捏不出来多少:“呜呜小可怜,一会儿到家勉为其难让你多抱会儿吧。”
“快去吧你!讨厌!”凶巴巴的,但一点气势都没有,连表情都是将哭欲止的模样,瞪起来甚至还有点气鼓鼓的可爱。
徐轻稍微放下点心来,嘴上却还在逗她:“凶死了,我让你凶别人,没让你凶老婆吧。”
“昂!就凶你!”
“你个窝里横的。”
见徐轻走了,沈知杳才又低沉下了神色来。
之所以想要回家,之所以想要缓和与家人的关系,也不只是因为怕徐轻的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出身,觉得自己浸淫在一个不甚通透不够和谐的家庭中成长出来的孩子。
也是她想着,能够给予徐轻一个更包容更心无忧虑的亲密关系,让她们以后是被祝福的,而曾经的家庭不再成为她们之间感情的缠累。
而更进一步,对她自己本身来说,她也都是想要逼迫着自己再鼓起勇气去面对过往的伤害,解开自己的心结,让自己在亲密关系中更加敞开。
只是——
那次是失败的。
她不仅没能胜过,反而更加恐惧起来,她放弃了这样天真的想法,甚至把它们紧紧地缠起来藏进心里不愿再触碰。
她以为不想不见就能好起来,但事实证明并不会如此顺利,甚至在看到徐轻父母对她们的转变之后,那被藏起来的自卑时不时就会反涌上来刺痛了自己。
要是她的父母也这样就好了。
愿意为了家庭和乐,为了爱而互相退步、尝试理解。
但她明白,不会的。
环境、教育、阅历、性格,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一些人最终只能如此,居于一隅妄自骄傲,再也不愿听别的一词一言。
“来了。”驾驶侧的车门被拉开,徐轻斜侧着身子坐进来,顺便带来的还有‘秋老虎’暖融融的夕阳味道,她将一个药店小袋子搁在沈知杳的膝盖上让她拿着,一边张望着四周的交通路况,将车又发动:“回去好好给你弄一下,留下疤了可不行。”
“嫌难看?”
徐轻砸了咂嘴:“是啊,多好的皮肤,白白净净的,万一留疤,以后亲起来都能想起这回的糟心事。”
沈知杳:“......都关灯的,能看见啥......”
徐轻撇了沈知杳一眼,似是嗔怪又似是娇赧,反正都是风情万种欲语还休,看得沈知杳心头一跳。
她道:“让我一心一意好好开个车吧。”
沈知杳:“?”
不是,明明是她先开的车啊!
路上,果然徐轻又说起张玉芳的事情。
对于沈知杳想要劝离的态度,徐轻原本就是支持的。
用张玉芳自己的话来说,她一辈子老老实实,凭什么就该这么被对待。
虽然她软弱也并无大本事,思想迂化任人拿捏,但沈知杳确实还是记着些她的好,至少她能感觉到张玉芳是疼惜她的,那毕竟是块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这块肉是男是女是好是坏,都是承受过十月怀胎之苦,生产之痛的。
只可惜......
“她读到刚上初中那会儿家里都不再出钱供她了,十四五岁进了厂当学徒,虽然人不灵活,但手上很勤快的。”
“那应该也挺得人喜欢的吧?”
沈知杳摇了摇头:“也不是,厂子里也不都是些心思单纯的,那时候很多女孩子一起进厂,不少也是不学无术混日子的,她们自己不努力就罢了,还要嘲笑努力的。”
“这些是你妈跟你说的?”
“是啊,她也没人可以说,那些事就当是故事,只能说给女儿听。”沈知杳叹了口气,继续道:“......她年轻时长得不错,十七八岁去照相馆里拍了套照,老板觉得她好看,就把她的照片放在橱窗里当样板,那时候就是我爸见了,十里八乡托人去问这姑娘是谁,想要找她谈恋爱。”
“这张照片我现在还有,以前翻相册的时候特意用手机照下来的,换了几次手机都没舍得删。”
徐轻:“我看看?”
沈知杳滑了几下相册就找到了,递给徐轻,徐轻快速的扫了一眼,应该是个穿着粉色纱裙坐在草地上的少女,虽然时间久远,但照片应该是被人悉心呵护存放的,所以看上去鲜活的仿佛昨日。
在这张照片里,张玉芳笑得还很是天真,也是,哪有不爱美的女孩子,能穿着漂亮的裙子拍上一套艺术照,在那个年代已是难得。
“很好看啊。”
“我妈并不乐意,被媒人找到的时候,本是一口婉拒的,但因为年纪也到了,沈建民家里条件要好一些,就被家里推着促着跟他谈了恋爱,最后直接结了婚。”
如果不知道以后要发生的事,恐怕还觉得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情缘了吧。
“那她到底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啊......”
“谁说得清呢。”沈知杳想了想,又道:“感情这种事,变数很大,一开始说得非卿不可,最后可能也熬不过10年20年相对无言的寡淡了吧。”
徐轻一听沈知杳这话,当下急了急道:“我.....不许你有这种想法,至少我不会的。”
“谁说你啊。”沈知杳被徐轻那慌张模样逗笑了。
“但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好嘛,我们不会这样,我们跟他们又不一样。”
徐轻这才把一颗抖起来的心放回去:“这还差不多。”
“我妈为了婚姻家庭放弃了太多,结婚之前,厂里赚的那一块两毛的都还要补贴家用,结了婚又顺理成章成了夫家的,哦对,她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好,两三年了都还不怀孕,被我奶奶背地里骂了许久,好不容易吃药打针怀上了......生产之后就再也没回到厂里了,我爸给她盘了个铺子,让她安安心心在家开店。”
是啊,不怀孕,怀了也是女孩儿,那老太,又怎么会心疼喜欢她呢。
正是因为知道她不容易,所以才想着助她一把,至少晚年为自己活着些,少受些桎梏委屈。
但——
现在看来,好像也没这必要了......
有些东西已近进到骨子里了,就算她有那样的心,也想着得过且过了。
“真的想离婚,我可以托人去找律师。”徐轻道:“如果只是出轨,很可能会被调解,只要你爸一直不同意离婚,像你妈的性子,估计也是能和解就和解了,但是现在你爸欠了债,是可以有说法的。”
沈知杳何曾不是这么想的。
从她听到沈建民欠钱开始,她心里就五味杂陈喜恶参半,喜得就是,这种离婚官司,判离的几率更大了。
只是,张玉芳或许真的不想离啊......
“她......唉......随便她吧。”
作者有话说:
或许,大家可以猜猜看当时我给这篇小作文取名叫‘半解’的原因
可能有些人之前会不太理解为什么杳杳都被家里牵累成这样了,还要跟张玉芳联系,这次还要回去帮她,看完这章可能能理解她一些了吧,没有人会帮张玉芳的,但是作为女儿也作为女人,一路听张玉芳的故事的长大的杳杳,还是对张玉芳心存恻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