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少年线番外最终章
◎永不背叛。◎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风都会陪在桐落的身边。
他牵着她的手, 带着她走遍如宁的每一个角落。
两人在雪地里打滚,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作画,在夕阳西下的山坡上醒盹。
他们不再对任何事情有所牵挂, 似乎在意的只剩下对方的身影。
纯粹又干净。
像是两个神的孩子。
在一起的时光里。
他们甚至会忘了时间, 甚至会忘了自己的姓名。
能见到的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方的存在。
还有,因为对方存在而感受到的安心。
那是一种很强烈的眷恋和自我救赎。
那是,只要在你身边, 一切都好, 一切都行的痴狂。
在第一次来如宁的时候。
桐落害怕自己会永远被桐承坤丢在这个地方。
但如今第二次来如宁。
他恨不得桐承坤永远把她忘记在这个地方。
那她就可以永远安静地生活在这里。
当然,是和风生活在一起。
不过。
她从来没想过更近一步。
她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到现在为止已经是亲密到不能再亲密,是知己是知音。
除此之外,不能再往任何一个方向踏过去任何一步。
至于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不允许吧。
在她坠入一层又一层深渊的时候, 风如同一束朝阳一般涌入她的生活,将她从那些寒冷的冰壳中救出来,然后照耀着她的人生。
人怎么能肖想自己的太阳呢。
换句话来说。
虽然这样说有一点点奇怪。
但是在她眼中, 风的存在和神祇并无区别。
她觉得, 这是老天赐予她的礼物。
她能做到的, 就是永远守护着这块珍宝。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两个人的生活甚至已经到了桐落不需要用手语比划出来什么,风就会知道她意思的程度。
一日。
上午。
医疗团队在给她做着一系列检测。
不知道是谁,在桐落不知道的位置放了一杯水。
她按照自己的习惯慢慢摸索着走过去。
结果这杯水直接掉到了地上, 杯子破碎。
桐落吓得不清,唇边嘶哑出了一声啊。
在她这声啊发出来的时候。
整个房间内都静静的。
她的手也不敢相信地摸向自己的喉咙。
她刚才发出了声音?
她刚才真的发出了声音对吧!
没有错!她刚才就是发出了声音……
她捏着自己的喉咙,用力继续向外面喊着。
她疯狂地说着啊的声音。
但是再也一个字节都发不出来。
就在她想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风的时候。
她听到医护人员在电脑上记录着些什么, 然后还听见有人说。
这是好消息。
说不定后面眼睛也会持续有所好转。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她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却犹豫了。
因为上次就是这样。
她的眼睛刚刚被检测出来一点点复明的迹象。
她便被随行医护人员, 强行带离如宁, 回到了北京。
如果一旦被发现她有好转这件事情。
那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一定是她会离开如宁。
但是她不想……
回到北京,她只能再次住进那个冰冷的家里。
而那个家里,已经再也没有姐姐了。
再也没有一点点能让她感到温暖的东西。
她不想再次每日被噩梦折磨,也不想每日醒来以后,浑身上下都是被汗水浸湿。
而且,安心的生活过了这么久,没有风的日子,她一天都接受不了。
怎么办……
喉咙有好转的话,说不准眼睛也会又好转。
刚才她做眼睛检测的时候,十分配合。
医生说能够检测到部分活跃度和往日不同。
活跃度与往日不同,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不是就是说……
她的眼睛也会有复明的好转……
不行……
这怎么行……
今天早上她刚刚还答应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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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小时之前。
天还没亮。
这也是风第一次在早上四五点钟来敲门找她。
桐落没有手机,所以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风有事找她的时候,只能亲自前来。
冷风中,她迎他进了屋。
但他只站在玄关处没有脱鞋。
甚至这次他也没有使用盲文打字机,看起来也是来得很匆忙的样子。
“今天晚上我有可能得很晚才能回来。”
“我要去北京的画廊一趟,那里有人看中了几幅我画的画。”
“卖了钱回来,我们吃好吃的。”
甚至可以说。
这是风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大段的话。
在画室那次不算,因为在画室那次,是他在教学生,跟学生说的。
她点点头。
然后用手语比划着。
“我在家里等你。”
“早点回来。”
说完以后。
风在玄关连鞋都没换便离开了。
桐落说要给他冲一杯杏仁奶,但他说。
“车在外面等了。”
“等我回来。”
她只好再一次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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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一切都会如常。
她只是想单纯地等着他回家,然后再看看他准备买些什么好吃的。
但没想到,事情好像会在这里发出什么惊人的巨变。
她听见周围的声音忙碌起来。
再然后她听见了有人在给桐承坤打电话。
果然,说的就是眼睛活跃度数值已到,可以考虑回北京复查,并且进行进一步康复治疗。
桐落完全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
如果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她刚才就算是被那杯水砸死她也不会发出啊这么一声。
就在她陷入情绪极为复杂之中,她听见医护人员甚至算得上是喜悦的一句。
“不仅仅是今天,根据近两周以来的数据看,桐小姐的眼睛的确有了恢复的迹象,今天嗓子能发出声音属于是意外之喜。”
接着。
她就听见她最不想听,也最不想接受的事情。
“桐先生说,立刻接桐小姐回北京。”
“车和司机已经都准备到位。”
桐落已经很少有这么崩溃过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她一遍遍用手语打着,她什么都看不见,她不能回北京,但是没有人理会她的心愿。
所有人都是对桐承坤马首是瞻。
毕竟发工资的,是他。
至于桐落。
她的意见,并不重要。
而且在医护人员的眼里,眼睛能二次复明,简直是奇迹一般的事情,如今抓到活跃苗头,立刻送去治疗,便能大大增强复明的可能性,这种黄金恢复期绝对不能耽误在如宁。
所以就这样。
甚至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桐落便被人抓着手送到了商务车上。
她除了早上的那句啊以外,再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她拼了命地想和那些人说她不走,但没有人会选择听她的声音。
无助,又痛苦。
怎么办。
她要在怎么才能告诉风,她已经离开了。
怎么办。
风回来的时候,看见她不在该怎么办?
这一去,估计又要耽误半年多。
在她眼睛完全复明之前,肯定只能住在那个疗养院里,她不可能能够偷偷跑到如宁。
怎么办。
她不敢想象风见到她不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她耳边甚至能想起来那一句。
“背叛的人下地狱。”
桐落明白。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怕的并不是下地狱。
她只是怕风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
即便他没有透露过太多。
但是她也是能深深感觉到。
他很孤独,他的孤独甚至不比她少上半分。
“对不起啊,说好了等你的,我又食言了……”
-
当晚。
泊风买了一大堆菜,去按小洋楼的门铃。
他已经提前用打字机写好了一张纸条。
上面是。
“今天的那些画,卖了很多钱,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你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吃。我们天天吃好吃的。”
门铃按了一遍又一遍都没人开。
正当他有点疑惑的时候。
旁边的邻居走了出来。
“诶,这不是小风吗。”
“又来找那小丫头了?”
接着,邻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我看着那小丫头上午哭着闹着走了。”
“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还有一堆人跟着。”
“就像,上次走的时候那样。”
短短几句话。
说者无心。
邻居只是在轻飘飘陈述他看见了些什么。
但是泊风呢。
他只觉得这些话如同深渊地狱一般可怕。
尤其是最后那句。
“就像上次走的时候那样。”
他默默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位邻居。
“您吃了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听见身后传来拒绝的声音,但是他嘴边不再能发出一个字节。
他愣住了。
他愣了个彻彻底底。
仿佛自己的耳边能听见自己心脏血液流动的声音那般。
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太突然了。
这一切来得都太突然了。
什么意思。
彻底走了。
和上次一样。
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是吧。
不对。
和上次一样的话……
那有可能就是还会回来。
泪水不知从什么时候爬满了整张脸。
他整个人只剩下崩溃。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是被人击碎一般,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形状。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事实。
因为余下的一切都只剩下苍白和孤寂。
不可否认的事实。
她走了。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也没人知道她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怎么办。
当泊风走回家的时候,浑身都已经僵硬。
在这里,他再次见到他不想见到的人。
泊肃恒。
想见到的人走了个彻彻底底。
不想见到的人,却再次无声无息地来了。
依旧和之前一样。
两件事。
骨髓配型。
还有学业安排。
泊风发着狠,眼睛只剩下腥红一片。
“你别做梦了泊肃恒。”
而后过了几分钟他嘴唇挑起了一个笑。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滋长。
“行行行,好好好……”
他现在像是一只发了狂的小兽一般。
他直视泊肃恒的双眸。
“我可以答应做骨髓配型,如果配型合适的话,我也会答应做移植,但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泊肃恒这句话回得利索得不能再利索。
但泊风却极轻极轻地笑出声。
“你都答应?”
“只怕你答应不起啊。”
“我都答应。”
泊风眼中再次闪过浓浓的轻蔑。
“我要泊家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我要你和现在的妻子离婚,让我母亲入泊家祠堂,永远以你正妻的名义受香火供奉。”
“你能做到吗?”
“小风,你这……”
泊肃恒完全没有想到面前一个在他眼里还只是孩子的人,能提出如此犀利又狠辣的要求。
“做不到的话,免谈。”
“另外你也别想着能强制我去做什么骨髓移植。”
“一旦我发现了一点点被胁迫的苗头,我会立刻自杀。”
“我让你所有的儿子,都死。”
泊风疯了。
他答应过他母亲会好好活着,所以即便再难再痛苦,他也从来没有提过所谓自杀这类的事情,而今天,他却发了疯一样地说着这些。
要他怎样接受呢?
女孩走了。
泊肃恒却来了。
一桩桩痛苦的事情压在一起,让他刚刚年满十八岁的身躯彻底崩溃了。
他甚至有想毁掉一切的冲动。
不要再逼他了。
再逼他,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来什么。
泊风说完这些话以后,浑身止不住颤抖着。
他狠狠撞过泊肃恒的肩膀,甚至连头脑都撞得有些发晕。
“泊肃恒,你记住,这些条件,只会再多,不会减少。”
“我给你半年的时间考虑。”
最后,在关上门之前。
他莫名笑出声。
他再次回头看向泊肃恒。
“对比起来,你那个快死了的小儿子,说实话,我的作用更大一些。”
“我是天才,超智商群体,你懂吗。”
“如果论价值来算,他死了,你也不算多亏。”
每一个字,都带着穿透灵魂的恨意。
泊风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今天,他却将心头的所有愤恨全部倾洒了出来。
是的。
他的小儿子就算治好了也是病恹恹一个,未必能继承家业,同时,泊肃恒还要处处被联姻对象掣肘。
而他的另外一个儿子,是天才,甚至不需要多加培养,便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孰轻孰重,脑子清楚的人,都分得清。
何况,现在的泊肃恒,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必须要靠着联姻才能握住手中大权的那个人。
这些事情。
泊风不是不知道。
只是过去,他不愿意去算计这些。
他只要想一想泊家的事情,他就觉得恶心,觉得心烦。
但是他不放在明面上说,不代表他不懂。
跟商人。
不如谈利益。
“半年时间,想不清楚不要联系我。”
从那以后。
泊风的日子算得上是勉强消停了半年的时间。
女孩走了这件事情,虽然给他带了很强烈的冲击。
但或多或少,他心里有这么一个心里准备。
他曾经设想过两个人以后互换姓名,互换更多的联系方式。
然后在某一天。
她会对他说,这段日子和在一起很开心,但是我要离开了。
但他设想过的结局里。
从未有过不辞而别。
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彻底消失,彻底失去一切联系的离别。
甚至,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她。
如果这辈子她都不回如宁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