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演绿毛的小演员‘嘿嘿’笑着,“谢谢姐姐们。”
闻声,周思游擡眼望去。
见了这目光,小绿毛也向她笑出一口大白牙,问了个好。“思游姐好。”
周思游淡淡回:“你好。”
这些和周思游演校园对手戏的演员,几个是专业演员,其余则是首都影视学院的科班生。或许她们经验不足,还撑不起重要角色,但演一些性格鲜明、单面的小配角却是绰绰有余。
今夜天台的场景结束了,这些学生的戏份也算是杀青。
“思游姐,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参与群演了,”小绿毛亮着眼睛,向周思游搭话,语气染上几分兴奋,“但这么高配置的剧组还是第一次来!钟情导演,几个戏骨,还有您,哈哈哈……”
却是小绿毛才靠近几步,周思游下意识躲开。
小绿毛愣住,气氛尴尬起来。
“……抱歉,”周思游反应极快地说,“还没出戏。看你靠近,以为你要打我。”
她语气严肃,可谁都知道这是个玩笑话。不痛不痒道歉翻篇的玩笑话。
小绿毛便也顺着台阶下。“看来我演技尚可呀,”她说,“能把专业演员都带入戏呢。”
周思游笑了笑。
“思游姐,”小绿毛又问,“演完这场戏,你什么感觉呀?”
周思游认真回答:“压抑。”
“咦?不应该解恨吗?”小绿毛裹着毛毯,“这可是反杀耶。”
周思游眨眨眼,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被杀了?钟情留白了。”
“哎呀,”小绿毛笑嘻嘻说,“每个人心里都有预设的答案嘛。我是觉得,作为霸凌者、加害者,施暴的那一刻就要做好被千刀万剐的觉悟嘞。”
周思游又笑了。这次倒是真心的。
小绿毛继续说:“有些人就是能从别人的哭号里获得筷感,这些人就是心理变态。”她看向周思游,“所以我觉得,思游姐,你不要太有心理负担。他们罪有应得——何况,这只是演戏。”
周思游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是这小演员见她下了戏就摆一副闷闷不乐,专程来开导她了。
她于是忍俊不禁,“你说得对。”
“思游姐,戏里姜近不爱笑,戏外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最好看了。”小绿毛半捂着嘴,偷偷说,“每次投票新生代神颜,我都投你呢。”
“好。”
被这话题一打岔,周思游也就没再顺着之前的话题往下说。其实她说的“压抑”,并非是由于心理负担。悉知剧本就会知晓,这一幕中所谓的“救赎”,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就像命运的玩笑。
……命运的玩笑,却也是很多人真实的人生。
万幸,姜近并不是一个屈服“命运”的人。
她一生的命题不过两个字,“反抗”。反抗不是万事俱备才能做些什么;想要反抗的时候,手机能当砖头,钥匙也能插进敌人喉口。
*
在外头闲聊几句,周思游十点钟回了民宿。望着二楼客厅灯火通明的模样,她显然有些愣眼。
身边小绿毛毕恭毕敬地发出邀请:“今天第一阶段配角龙套杀青,其中好多是一个学校的。所以我们办了个小杀青宴。思游姐,赏个脸,一起玩一玩呗。”
看着客厅里叽叽喳喳都是学生,周思游本也没什么兴趣。
谁让她在其中看到了钟情。
“连小钟导都请动了——”周思游于是说,“那我要是拒绝,是不是太耍大牌了?”
小绿毛笑了笑,“钟老师也是半推半就来的。季明欣老师倒是很热情,一招呼,把自己的牌友都带来了,哈哈哈。”
周思游再扫一眼客厅,钟情在,季明欣在,摄像组和后勤也零星来了几位,爱好窝在牌桌上打麻将的几位也都在。
她们闹哄哄地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人群中,钟情淡淡瞥来一眼,点了个头,无声致意。
周思游却觉得奇怪。
钟情怎么会来?想当初钟情高中毕业,以她为主角的送别小宴,也是周思游连哄带骗才把人拐来。
送别小宴后,钟情明明白白和周思游说自己讨厌人多,讨厌团建,讨厌这种聚会,不管是轮着玩游戏还是KTV。
不过也来不及多想,周思游被小绿毛拉着挤进沙发。
大学生爱玩,没少在Pub里团建,啪嗒关了灯,拿着电子话筒鬼哭狼嚎几声,立刻热了场子。
但到底是学生,酒水方面也没准备度数太高的,几箱RIO,几罐奶啤,三十五度的果酒已经是度数最高的存在了。
有人拿出一只鲨鱼玩具,“把手放进鲨鱼嘴里,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会被咬到。”
众人都应好。
也就过了几十秒,甚至还没轮到周思游——第一个落网的倒霉蛋已经有了姓名。
周围都是起哄的声音,周思游擡面喝一口果酒,视线顺势望去。
不愧是幸运E的钟情,周思游心想,周围二十几个人,小鲨鱼偏偏咬了钟情的手。
被“咬”到的人要参与一次真心话。
于是有人问:“钟老师,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或者说我们这一圈人里……有谁贴合你的理想型吗?”
“——喂喂!”她的朋友大声抗议,“这个问题有些失礼哦!”
发问者却低声耳语,“你不觉得钟老师很像性冷淡吗?”
这声音不大,却正好传进周思游耳里。
性冷淡。
听着这三个字,握着易拉罐的周思游没忍住,突兀地笑出了声。
易拉罐狭窄空荡的瓶身放大了这声笑。
于是原本聚集在钟情身上的目光,尽数转移去周思游面上。
周思游尴尬得要命。
人群里,钟情也看向她,没一点儿表情,只松开手上的鲨鱼玩具:“没有。我没有理想型。”
说完,她将鲨鱼传给下一个人。
被传到的人多嘴问一句:“小钟导,人还能没有理想型?别是周老师一笑,把你整生气了吧?”
钟情似是失笑,摇了摇头,又重复一遍,“没有。没有生气,我也真的没有理想型。”
钟情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确实唬人,但如今同个剧组里待多了,大家也能明白她的真实性格。
那人于是应下声,乐呵呵把手伸进鲨鱼嘴巴,没中,便继续击鼓传花。
众人从冰冻的气氛里被解救,厅里重新热闹起来。
鲨鱼传了两轮又嚷嚷着别的游戏。
其间周
半小时过去,地上瓶瓶罐罐都喝得空了。再一个小时过去,已经有人忍不住困意,先回了房间。
也依旧有人精神抖擞,嚷嚷着最后玩一票大的。
她们扯一页身后的日历,把数字撕成小片,塞在仅剩的几人手中。
一人端着手机,屏幕上随机着序号。
“8号和27号——”
周思游随意瞥一眼自己的纸条,10号。
序号对不上,那么之后的惩罚也和她没关系了。
“这里还有一盒Pocky,”那人说,“不如就让8号和27号玩一次PockyGa吧!”
PockyGa,两人咬着同一根Pocky的两端,谁先松口或把Pocky咬断,谁就输了。
捧着手机的女生又兴奋地问:“谁是8号,谁是27号?”
周思游无所谓地看过去,满脸恹然。
却是钟情慢条斯理地举手。“我是27号。”
周思游顿时坐直身子,眼底压抑着错愕。
“哇!小钟导是27号!”女生嚷嚷,“那谁是8号?”
便是她们话音落下,周思游敏锐感觉到,身侧的季明欣僵硬得像块铁板。
昏暗的客厅里,季明欣慌着手脚,自以为隐蔽地偷走周思游的纸片,拿自己的8号纸片偷梁换柱。
直到8号纸片已经被塞进周思游的手心,对方都和意识不到似的,一点儿没动静。
……思游姐没注意到吧?这样算不算卖队友?季明欣慌着眼想,哎呀,不管了不管了——她才不敢和钟情玩什么PockyGa!!
“谁是8号呀?”女生又问了一遍,开始不耐烦,“别藏着掖着呀,玩不起就自己去罚酒……”
仿佛对季明欣暗度陈仓的行为一无所知,周思游低垂了眼,佯作不经意地一瞥纸条。
再懒洋洋举起手。
“啊——是我。”众目睽睽下,周思游脸不红心不乱地说,“我是8号。”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