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游当然不会理睬。
那时的周思游不过十六岁,还要上课,要备考,能做的事情有限,唯一的反抗,只是独处时,安安静静锁上门,把那两个人隔绝在自己的空间以外。
可惜谈厌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欲,驱使着她四处配来钥匙,“不准锁门,”她冷着脸打开周思游的房门,“这个家里,不准锁门。”
谈厌说这话时,那个男人便站在她身后,油腻的脸上堆笑。
被移动的毛巾?怪异的脚步声?门缝里偷窥的眼睛?
男人做得远比这些更恶心。
他偷走少女晾晒的衣物,翻她卧室的垃圾桶。
甚至那日——一个燥热的夏天——雾气弥漫的浴室。
周思游抱膝坐在灌满水的浴缸里,却听见几米外,门锁被谁开启。
钟阿姨和钟情不会这样乱开锁的,谈厌今天不在家——那会是谁?
周思游刹时心下忐忑,慌了眼,下意识半攀在浴缸边,又攥紧金属的淋浴喷头。
下一瞬,一张男人的脸正对着她的面,出现在花白雾气中。
“周佳念,佳念……”
他叫着她的名字。
“滚……”周思游立刻反应过来,紧紧握着淋浴头,砸向男人头颅,“滚!!!”
男人的额角开始流血,却不怒反笑。“佳念,别怕,别怕哦……我不会做什么……我只是想看一看你……”
周思游不记得自己砸了对方多少次,却永远记得对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也记得,片刻后,钟宇柔闻声冲进浴室,一把捉住男人肩背。
钟宇柔比男人矮了足足两个脑袋,却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无尽的力量,用手里的袖套紧紧缠住男人的脖颈,将人掀翻在地。
男人反抗,攥起拳头,怒骂踢打。钟宇柔便捉着他的脑袋,砸向浴室光洁的瓷砖。
嘭、嘭!嘭!嘭!
周思游眼睁睁看着鲜血漫延,淋在钟宇柔的鞋上、衣上、身上、面上。
不过几瞬息,男人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周思游只觉得面前都是雪白的雾,交织了淋漓的血。
好刺眼。
她从浴缸里挣扎着站起,带起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脱离温水浸入空气的那一刻,周思游不住地感到寒冷。
分明是盛夏,空气却好像结了冰。才让她曲背蜷缩,混乱地战栗。
是钟情惨白了面色,闯进浴室,抱紧湿漉漉的她,颤唞地捂住她的眼睛,“别看,小年糕,别看……”
于是周思游的眼前只剩下漆黑。
——她却在这漆黑里,望进一片血红的景。似有泪水,又好像鲜血,滚烫,带着血腥味。
而身前,钟情分明也在发抖,但开口仍是安慰,“不要怕,不要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钟情……”
周思游本想叫她的,可开了口,才发现已经捉不住自己的声音了。
思绪和嗓音都成了荒芜干哑的沙漠,轻飘飘地死,沉甸甸地生。
钟宇柔颓然瘫坐在地上。
钟情看向她,“妈妈,我们……该怎么办?”
钟宇柔也双眼茫然。
该怎么办?杀人偿命,又能怎么办?
只听,一道开门声打断浴室里的死寂与僵持。
“——我报警了。”
谈厌站在门外,望向屋内血泊,眼底却没有一丝慌乱。冷静至极,竟成了冷血。
“现在,说吧,”谈厌将手机熄屏,望向另外三人,“你们需要我提供,什么样的证词。”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