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导是海归,应该不介意。”
别人哈哈笑开。“许淳月不介意,钟情导演不介意,那就没事儿了。”
“……”
周思游介意——她介意死了。
圆桌边空落落的角落,钟情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看不见表情。但小演员满面春风,亮着眼睛,显然越说越开心。
钟情给出的是正向回应吧?
搞什么啊……
周思游心底忽然生出一种错位的感觉。
好像几小时没出门,外头忽然变了天,全世界都理所当然,只有她傻着眼。
——许淳月是谁啊?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她们在片场对过戏吗?说过话吗?
周思游捏着高脚杯,杯底磨在桌面上。
她黑脸时的低气压实在太过明显,桌边人的私语,也渐渐熄了声音。
直至她们看见,许淳月趁钟情不注意,向圆桌方向比了个小小的“耶”。
周思游手里的高脚杯杯底,终于磕破一个角。
“啪嗒”一声,挺清脆,却无人在意。
因为许淳月正带着钟情向圆桌走来。
许淳月步伐轻快,面上依旧几分羞涩。钟情倒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读不出任何情绪。
钟情将手中的信匆匆放进口袋,向大家礼貌一笑。“诸位杀青快乐。”
“快乐快乐,小钟导也快乐——期待下次合作——”
旁人恭维,为她拉开椅子。
是周思游身边的位置,主座。
钟情朝周思游一笑,“怎么不吃?”又眼尖地注意到磕坏的杯角,“啊,你这杯子……”
周思游别开脸。“没事,刚不小心摔桌上了。”
钟情笑她:“笨手笨脚。”
周思游没回话。
她满脑子都是许淳月刚才的表情,还有许淳月给钟情的那封信。
写的什么?说的什么?
明明在意得不行,又死活不问。
只酸溜溜地想,少女情怀总是诗,啊,钟情也被怀春少女心心念念了。
周思游与钟情错开视线,后背却被轻轻戳了一戳。
“思游,”宴席嘈杂的人声里,钟情小声说,“刚刚道具组分这些小玩意儿的时候,你没来啊。”
周思游侧过身,见钟情手里一只小盒子,微一愣,却没出声。
钟情将盒子递给她。“这个音乐盒,送给你。”她说,“道具组定的型,但音线是我牵的,里面的小彩虹是我刻画的。曲子是《即兴幻想曲》。”
周思游稍稍愣怔。是钟情看她没参与道具组分发杀青礼物,特地将这个带给她吗?
心里微动,脾性却驱使着她不理智地开口。“这么好的礼物,为什么不送给许淳月?”
“……嗯?”
钟情似是不懂她的意思。
周思游强装冷淡,把盒子放在桌上,也没说收不收,又丢出游艇请柬,向钟情努了嘴,“季明欣给你的请柬,下个月,记得去台湾。”
钟情慢吞吞“嗯”了声,眼底忽然染上不解。//本//作//品//由//
盯去几秒,强装着“我不在意”的周思游,终于仰着头,抿嘴问:“所以,许淳月和你说了什么?”
“她……”
周思游的视线黏在钟情口袋上。“写了什么?那封信。”
钟情慢吞吞拿出信,又慢慢展开。
周思游瞥去一眼,却被电了一下。
这封信是用法语写的。
周思游甚至都看不懂。
钟情把信纸面对她,随意读出几句。
“ChèreMadaMitya…Fierdevoécrire…”
钟情的发音很好听,但这并不能消解周思游对法语的陌生。
她仍然听不懂。
读了几句,钟情又感慨说,“啊,她还写了波德莱尔的诗句。”
“Quandparfoissurceglobe,ensangueuroisive,elleissefilerunerfurtive.”
周思游掐着手心,脸上摆一副求知好问的笑,一字一顿地问:“钟导,这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有时,当她懒洋洋无事可为,就给世界落下一滴悄悄的眼泪’。”钟情不疾不徐说,“这是波德莱尔的《月亮的哀愁》。一首情诗。”
“我知道这是情诗,不用和我强调。”周思游没忍住脾气,语气呛人得很,“我也知道这是一封情书,许淳月给你的情……”
钟情忽而将信纸举近,几乎要撞在周思游面前。
“周思游,”钟情微皱了眉,“看看收信人——Mitya,米蒂亚,这是我老师的名字。”
“你说是情书也没错,许淳月从小看着米蒂亚老师的电影长大,每一部都看了十遍以上,崇拜到极致,敬意和爱意就很难界定。”
“硬要说的话,这是许淳月,给我老师的‘情书’。”
将周思游惊异的情绪尽收心底,钟情折起信纸,重新收起,又慢悠悠凑近。
她的视线直视进周思游眼底。
“你好像不开心,周思游……”钟情的手扶在周思游椅背,头轻轻歪起。
她明知故问。
“因为误以为这是给我的情书,所以不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