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显然被冒犯到。
“你和谈阿姨很像,”他故意这么说,“说话都很毒。”
“一口一个谈阿姨,叫得好亲切啊……”周思游终于记起这人名字,心里恍然大悟的同时,嘴上也不饶人。
“我想起你了,”周思游说,“你叫连迂,是不是?”
男人一副“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不记得我”的样子,一挑眉,似要叙旧。
不等他开口,周思游又说:“我记起来了。七年前,谈厌看上你了,但年龄不合适,所以要让我代她去和你相亲。”
“……”连迂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啊?不是吗?”
周思游费解地盯去,犹豫喃喃,“可能是我记错了。”
周思游纯属胡说八道。
当时的事实是,谈厌拿她周佳念做筹码,去名流联谊。
十七岁的那年,钟情出国,钟宇柔留在司法矫正机构。别墅里又只剩下她和谈厌。
谈厌安宁了一段日子,到底本性难改。
一三五附庸风雅听唱曲儿,二四六在小蒙特卡洛,溺进赌坊。
沙沙的扑克牌打乱,骰子叮当,听个响。
说谈厌忽然染了赌瘾,大抵也不尽然。周佳念印象里,她并没有痴迷成什么样。
谈厌永远没有真正的爱好,永远随着闲言碎语,沉浮在奢靡的花香、喧哗但不真实的吆喝声里。
虚度她所剩无几的自由。
赌桌上切牌,耙着圆牌儿,总少不了交谈。
谈厌是只空有浮名的金丝雀,没有本事,没有资产,能被富家阔姥们带着玩,已经是对方仁至义尽。每当谈厌带着讨好的笑容去握那些佩戴着翡翠青花手镯的手,她使出浑身解数,得不到谁一点儿青睐或好脸色。
于是绝命的赌徒,决定出卖自己正年轻的女儿。
——周佳念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像个物品、像个筹码一样,被满脸堆着局促笑意的谈厌,交付给了连家的富太太。
“你应该庆幸,你的女儿有一副好皮相。我儿子一直很喜欢她。”
完全没把周佳念当人看。谈厌却觉得是殊荣。
可是,谈厌向上的谄媚,毫无疑问会得到周佳念的抗拒。
别墅里,在谈厌笑着往自己的衣帽间中添置几件高定礼服时,周佳念皱眉质问原因。
谈厌说:“陪妈妈参加一个舞会,就在后天。”
“……去哪里?”
“去波尔加塔,”谈厌不敢与她对视,只装模作样摊开一条高定长裙,说,“北美新泽西州。”
周佳念忽而笑了。“我只知道波尔加塔有个叫里斯本的赌场。”
“不,我们去的是美高梅舞厅。”
周佳念:“……”
不还是赌场吗?
说漏了嘴,谈厌稍愣,破罐子破摔。“不想去也得去,周佳念,你是我生的。你没有和我叫板的权利。”
说话时,谈厌气息急促起来,周佳念把这个当作她发疯的前兆。
周佳念瞄着房门,软下声音:“可是……我还要上课呢……我快高三了啊……”
“上课?就你那鬼成绩,上什么课?”谈厌不敢置信似的嗤笑,反问,“你的路子就是出国花钱镀金,读个克莱登,然后回国早早……”
“什么?”周佳念一愣怔,打断她,“我在国外也有想去的学校啊……”
谈厌半嗤半讽地眯起眼,“想去的学校?这很好啊。可你有钱吗?”她舔了舔上颚,说,“周佳念,你后天和我去赌场。作为交换,之后你出国留学的钱我包了。”
“你包了?”周佳念没忍住笑出声,“你的钱,不也是向周京业讨吗?”
那三个字彻底把谈厌惹怒了。
隐约觉察不对,周佳念提步向门边走去。
电光石火,是谈厌毫无顾忌地伸出腿,绊了女儿一跤,又重重一踢。
周佳念狠狠摔在门后,鼻口青创。
她疼得头晕,眼前白雾,鼻腔满是血腥味。
头顶,谈厌轻飘飘走过她,从外锁上房门。
门锁咔嚓落响,房门阻隔谈厌的声音。
“——周佳念,没了我的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这句话,谈厌收起钥匙,面无表情地离去。
却在走向楼梯时,听见周佳念房间里传来一声巨粅落地的响动。
是谁径直跳下去的声音。
从三层楼的高度。
不是攀爬或挂着布条小心翼翼降落——而是真的径直坠落,重重摔在花园的草坪上。
这声音让才走上楼梯的谈厌瞪大双眼。
她想也不想,疾跑回房间。
“周……”
冷汗模糊视线,谈厌慌着手,钥匙几次插不进锁孔。
“周……周佳念?!”
打开房门的刹那,谈厌看见卧室的玻璃窗大敞,夜风空落落地向里吹,轻薄的窗帘飘忽不定,像索命的鬼魂。
谈厌摔下钥匙,几乎要站不稳。
“佳,佳念……”
她牙齿战栗,哆嗦着双腿,走向窗户。
谈厌扶上窗台的那一刻,卧室的房门轻轻弹开,门后,是沉着眼的周佳念。
半分钟前,周佳念把半张书桌抛出窗外。
而现在,趁谈厌扶着窗台惊魂不定,周佳念从房门后走出来,捡起地上的钥匙。
她迅速走出房门,提起钥匙,把谈厌锁在了房间里。就像片刻前谈厌对她做的那样。
“谈厌。你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房门落锁,门外,周佳念的声音波澜不惊。
“你这辈子真是活得贱透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谈厌女士正式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