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军装的年轻女孩儿迎风站着,短发精干,身形挺拔。她擡起手,铿锵有力地敬了一个军礼:“报告——联盟中央军校第122届毕业生,贝蒂.特里,向指挥官报道,我愿意服从您的命令,为了全联盟公民的自由和权益战斗!”
谢予安回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两个年轻人相视笑起来,大方拥抱了一下。
“贝蒂女士,你可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女学员。”谢予安绅士的一颔首,笑道:“很荣幸和你分到一组,我只是这一次任务的负责人,希望我也有机会在你的指挥下战斗。”
贝蒂爽朗地笑起来,谦虚地摆摆手:“一定一定!以后的日子还长——”
以后的日子还长……
眼前的画面陡然皲裂开来,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炮火,瓢泼大雨之中,硝烟的味道令人窒息。倾倒的大楼下,浑身是血的谢予安跪在裸露出钢筋的废墟之上。
弹片划开了年轻人的后背,像是把他整个人切成了两半。
他一步一步地爬过去,终于握住了自己战友冰凉的手,同时察觉到她正在消散的精神域。
精神域消失了,人也就死了。
“不、不要死……贝蒂!”
女军官半截身子压在废墟之下,脸上的血迹这么大的雨水也洗不掉,那是一片模糊不清的血肉。她用最后的力气在精神网里,对谢予安说:“我就知道,不是、不是你做的,你不会背叛自己的战友,是不是?”
“对、是……”谢予安说:“不要死,贝蒂!不要死!”
“你要活着、出去。以后的日子还长……你要活下去……你要活下去,不能让他们——”
“不能让他们把那些怪物放下来……”
少女琥珀一般的眼眸,悄然失去了最后一缕亮色,空白吞没了她还未出口的一句话。
谢予安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劳伦斯又刻薄地冷笑了一声。
在他不堪回望的记忆之中——还是少年的自己刚刚收到联盟中央军校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了军事法学院的一名新生,被大了自己两岁的姐姐领着参观校园。
年轻男孩儿久仰中央军校盛名,一路上看什么都稀奇,什么都要问几句,把带路的姐姐烦得想堵上他的嘴。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看向一个方向:“哎?那是在干什么?”
“那群男生在比格斗?无聊死啦,弄得一身臭汗。”
“那他们谁赢了?”
“你没长眼睛啊?自己不会看?”
“我看不懂啊姐姐!”
“你傻吧打个架有什么看不懂的?那是……很好,不用看了。”女孩儿搭着弟弟的肩,指着一个男生的身影,说:“看到了没有,就是他,不用看我都知道一会儿所有人都得被他打趴下。”
劳伦斯看着那个男生并不十分健硕的身形,怀疑地一撇嘴:“真的吗?”
血脉的威严不容挑衅,于是强势的姐姐按着弟弟的头,让他坐在格斗场边沿看完了一场自己一点都看不懂的格斗比赛。结果竟然不出姐姐所料,那个男生,黑发的亚洲裔,一个人掀翻了整场吱哇乱叫的对手,最后悠闲地靠在钢丝网边上。
劳伦斯盯着他的侧脸,正发呆。
他却忽然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认出来了他的姐姐,远远朝着他们一挥手——那是一个懒散、甚至有点散漫的手势,并不郑重。
但是等劳伦斯回头再想起来,根本不记得后半程看了什么。
少年青涩的仰慕轰然碎成泡影。
空港罹难之后,当年他仰慕的人变成了一片痛不欲生阴影,和血亲的衣冠冢一起深埋于泥土之下,就算是一想,都割裂又抽象。
又两年,谢予安高调入职军委,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司长。
“空港实验基地为什么会发生爆炸?!我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年执行任务的队伍全部牺牲,连尸体都凑不齐,除了你——但是你却在审讯记录里面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知情’?”劳伦斯一拳砸在谢予安身后的墙面上,拳风扫过他的脸侧:“你真是——”
这一拳砸得很重,瞬间皮开肉绽,但是劳伦斯觉得痛又痛快——好像是彻底对年少时的妄想划上了一个句号。
谢予安没跟他说过:我是个好人。
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谢予安是那样的人,所以只能害人害己。
谢予安脑子里嗡嗡作响。
直到远处不知道是谁来了,大喊了一声:“哎哎!住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
然后是更多的人喊了起来,他们一起涌了过来,脚步声震天响。
几个人影出现了,像是纸片一样在谢予安眼前飘,谢予安看不清他们是谁。
谢予安紧紧咬着牙,毫不犹豫一擡手把劳伦斯掀了出去,重重地抵在了墙壁上:“你说什么?”
劳伦斯并不是攻击型哨兵,对上谢予安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哎哎劳伦斯监察官!快放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庭广众的——”
“不许看,都让开!让开!”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涌上来挤在两个人中间,劳伦斯特里一手扶着墙,却恍然被一道巨力往后拖开。
盛怒之下劳伦斯倏然回头,正好对上一双幽深的绿色眼睛。
下一秒,他就被巨力一把掼到了另一侧墙面上,身体一侧骨骼和墙面亲密接触,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年轻人快步掠过他,低声说:“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