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海城古墓01
长久的沉默落在神殿里。
凌衣衣挑眉, 问道：“怎么了？这个奖励无法实现吗？”
“难道夸奖我违背了位面的规则？”她恍然大悟。
墨明：“……”
这下他不得不回答了。
“没有违背。”
对于凌衣衣的要求，墨明一时无法理解。
先不说他本人对此感到多么难堪。
夸奖和关心，是比上一次的玫瑰更没有价值的东西。
荒谬且廉价。
对凌衣衣而言没有任何帮助。
墨明感受到了凌衣衣对他的敌意, 但他同时也了解到，凌衣衣对表面的荣辱并不在意。她只看重实际利益。
向他索取一个对她真正有用的奖励, 才是她会做的事。
墨明不觉得, 凌衣衣仅仅是为了让他难堪，才提出这个愿望。
她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可墨明想不明白。
夸奖和关心再多, 一万字也好，一亿字也好，能有任何用处吗？
在极度的困惑和尴尬中，墨明沉默地走下了高高的神座。
以站在神座之上的姿态完成这个愿望，只会让他的夸奖变成姿态庄严的称颂。
这让墨明更无法接受。
不如走到凌衣衣面前, 以对话的形式告诉她。
他也需要时间思考。
当在凌衣衣面前站定, 墨明擡起了一直垂着的眸子。
他低声说起了话。
“你的灵魂, 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坚强。”
“在我所见的世界里，就像泥沙中的金子。”
“即使沾染上污秽，内里的质地仍旧如太阳的光芒般强大夺目、恒定璀璨。”
【但是, 随着失控的烈火不断燃烧, 无法冷却的太阳也会爆炸, 在自身的膨胀中毁灭。】
墨明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因为凌衣衣要的, 只有夸奖。
当他话音落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一开始漫不经心的凌衣衣。
因为他的语调, 太过真诚。
而他的话语，却是那样高度的赞扬。
所有听到他的话的人都立刻感受到, 凌衣衣在他心中，真的是如此瑰丽的存在。
凌衣衣缓过神来, 她终于正视了面前的神明。
此刻神明注视着她，没有羞赧、没有尴尬、没有愤怒。
他十分冷静，神色认真，态度严肃。
公事公办。
也真心实意。
他在认真地夸奖她。
正如凌衣衣所感受到的那样，此时的墨明摒弃了一切他和凌衣衣的私人恩怨。
墨明正在工作。
他的工作，不容一丝出错。
他要完成获胜者的愿望，不可糊弄。获胜者索求的奖励，只要不违背位面的规则，就必须给予。
所以对凌衣衣的所有关心和夸奖，都是绝对真实的。
要说完一万字，需要很长很长时间。
墨明的声音很好听，他的所有话语都没有重复。作为长生的神明，他的知识涵养自然毋庸置疑，词穷从未出现在他身上。
他会将凌衣衣比喻成许多美好的东西，也会质朴地夸赞她的优点。
听他的夸奖，就像在聆听一首长长的、真诚的赞美诗，对所有听众而言，都是倾听清澈泉水叮咛般的享受。
“我时常担心，有朝一日，你会不会支撑不住过于强烈的漆黑情绪。”
“你说你不会悲伤、恐惧、低落，其实，你只是切断了对它们的感知。”
“你所承受的负荷，远超你的想象。你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人类，却不得不承担非人类所能承担的重负。”
“我担忧你的灵魂，是否会过于痛苦。”
他所关心凌衣衣的话，没有人能听懂。
就连凌衣衣本人也无法明白他为何会这么说。
凌衣衣在神明的关切中眨眨眼。
她并没有感到自己有任何痛苦。
除了暂时不能过平静生活，她一切都好。
就像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
而凌衣衣之外的所有人，此刻心中几乎有一致的感受。
救命。
他好爱她。
他从灵魂开始称赞她，从灵魂开始关心她。
世上有多少爱侣其实只是表面夫妻，谁有空关心对方的灵魂？
但……这是神明应该具有的东西吗？
神明对一个人过于庞大的爱，真的应该存在吗？
特别是必须公平公正的位面之神。
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坠入爱河的位面之神，还能保证公平公正吗？
而和凌衣衣组队过的所有玩家，此刻都被迫彻底接受了凌衣衣曾经的暴论。
她真的是位面之神的宠儿。
位面之神所夸赞的人，和他们认识的凌衣衣完全不一样。
凌衣衣分明就是泥沙中的石头，摆烂、咸鱼、不做事，杵在那里挡泥沙的路。
这就是十万米厚的恋爱滤镜吗？
没有人能心甘情愿接受特权，而能力大的人更容易将反抗付诸行动。
看了一场闹剧的白山，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心。
一个从前的他从未产生过的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要将不公平的位面之神拉下神坛。
找凌衣衣麻烦是治标不治本。
并且，在解决位面之神前，他也杀不了凌衣衣，只会自找麻烦。
白山不再看悬浮屏，而是往山盟公会总部走去。
等会，会有许多人来打探凌衣衣的消息。
白山的思绪高速运转。
来得正好。
白山要揭露凌衣衣得分的巨大水分和位面之神的不公平操作。
他要秘密联合全位面的五十几个强大公会，一起想办法推翻位面之神。
同时，想办法把凌衣衣变成他们的人质。
拉拢也好、欺骗也好……
只要凌衣衣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弱点。
而位面之神的弱点，显而易见，就是凌衣衣。
她将是他们对付位面之神的最大筹码之一。
年轻时诋毁李胖子，长大后理解李胖子，成熟后成为李胖子。
好在，他还没有安排人把李胖子杀掉。
白山的心中，燃起了无尽的愤怒和反抗的欲望。
神殿之中，大约一个半小时的剖白终于结束了。
墨明沉默下来。
他的工作结束了。
“谢谢你。”凌衣衣看着眼前的神明，微笑道，“很久没有人真心实意地夸我了。”
墨明：“……”
他想说，我不会和小明一样同情你，别再卖惨了。
可他没力气说话了。
凌衣衣心情很好，他的情绪却濒临崩溃。
如果可以，他希望下次再见到凌衣衣的期限，是一万年。
对这个人进行二次剖白，还是在清醒状况下。这比被污染着胡言乱语更让他感到难堪。
“下次见。”仿佛知道墨明在想什么，凌衣衣对他挥挥手告别，“我们很快就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