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当日,她差人送礼去傅府,转而去了婉柔的墓地祭拜。
这么多年来,婉柔从未说过傅梓洲的半点不是,不过从她偶尔神伤时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栾芾得知傅梓洲早就在外面有了人,那名女子还故意冲撞过婉柔的车架,耀武扬威的讽刺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为此她气病了好几次。
她是御史大夫家的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又好,在世家千金里颇有名气,当年多少门当户对的人家求娶,可她仰慕傅梓洲才华,听信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甜言蜜语,就此低嫁。
不知傅梓洲新娶的这位美娇娥,是不是他在外的那位红颜知己。
栾芾终归没舍得把傅梓洲这么快就再娶的消息告诉她,只烧了纸钱,在松林里留下了一声长叹。
十二月末,宫里组织了个祈福活动,祈求上苍护佑大虞度过危机。
栾芾身前是太后和三位老王妃,身后跪着一众官夫人,她们诵文念经,掐着吉时拜天求地,一套流程下来上午就过去了。
之后是斋宴,她的座位在前半段,好巧不巧,右手边是新的傅夫人。
这位傅夫人长得十分秀美,表情生动,是个活泼的女子,她主动问候栾芾。
这次和中秋宫宴不同,氛围凝重,栾芾颔首回应后就撇开头,静待席散归家。
那位傅夫人不会看气氛,一个劲的向她示好,亲热的说她叫子玙,让栾芾往后以名相称,席上没什么人说话,她叽叽喳喳的很引人侧目。
宫宴之后,新的傅夫人递来了好几张拜帖,栾芾和她无话可说,以忙碌为由拒见,但是来自傅府的拜帖并未断绝,只是减少了数量。
怎么说傅梓洲和司寇青都在一个阵营里,栾芾不好做得太绝,忍着不适之感见了她两三次,每次尬聊完一盏茶就送客。
傅夫人好像没有热脸贴冷板凳的自觉,隔三差五的想登门拜访,她不堪其扰,待正月十六青鸾开院,干脆长住院里。
靖启二年二月,司寇青回京。
他第一时间是进宫面见天子,晚间才回府。
栾芾早早候在门外,想着他风尘仆仆的,可能仪容会有些狼狈,比如胡子拉碴什么的,她还做好了久不见,两人刚见面或许会有些许生疏的心理准备。
然而司寇青走时一身青衣,归时身上还是那件青衫,他笑吟吟地停在五步外,长身鹤立,丰神俊朗不减当年,仿佛他不是离去数月,只是如往时无数个平常的日子一样散职归家。
栾芾久违地笑了,提起裙摆扑过去。
他微笑着张开手,接住她,抱着她连转了两个圈,而后摸着下巴作思索状,一派认真地说,“长肉了。”顿了顿,又夸,“甚好。”
“……”她气得捶了他一拳。
角落里,冰羽抿了抿唇,落寞离去。
饭桌前,司寇青畅诉他和镇北将军如何配合得天衣无缝,瓦解本就有血海深仇的西临与北甸的联盟,作为临时军师,他还献了几条妙计,利用地形优势以少胜多,折损了敌国共计三十万精兵。
虽然两国目下尚未退兵,不过敌方军心涣散,面对大虞有战神之称的镇北将军,撤兵只是时日问题。
榻间,温存后,她细述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说到傅梓洲那位缠人的新夫人,司寇青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夫妻夜话至寅时才结束,相拥着入了梦乡。
第二日,他派人从驿馆接回一个周岁左右的女童,女童瘦精精的,尚未通言语,也还未会走路。
司寇青动作熟练的把女童抱下车,解释道:“她父母被山贼杀害,我归京途中见她险些饿死在路边,便磨碎干粮泡水喂了她,那附近没有村落,离城池又远,我索性把她带了回来。”
栾芾猜他想养,否则他大可在京里给她寻一户合适的人家,不必特意接回来。
对此,她没有意见,她和李元凯的父母死于山贼之手,如今有人跟她一样的境遇,她也办不到坐视不管。
栾芾怜爱地摸了摸女童的脸,女童害怕地抱紧了司寇青的脖子,她只好收回手,问:“她叫什么?”
司寇青摇头:“我捡到她时,她身边无物能证明身份,观她父母的衣物,他们应当只是赶路的普通夫妻。”
“给她取一个吧。”
“嗯,你取一字,我取一字。”说完,他神色有些恍惚。
他们也是这般给儿子起名的,她希望儿子平庸,取了“林”字,不求他木秀于林,只愿他庸于林。他则就着林字定了“均”,愿他各艺天赋均衡,“林均”又对照了苏轼《和犹子迟赠孙志举》中的“愿言敦夙好,永与竹林均”。
忆起儿子,栾芾脑子里一片空白,卡壳了半晌,低声说:“我一时想不出,还是你起吧。”
司寇青沉吟片刻,道:“我们与她结缘于二月,春时燕回,正逢战况否极泰来,民间奏笙竽为庆,你看,燕笙二字如何?”
“好时好事,好名字。”栾芾拉过女童的小手,微微一笑,“燕笙,司寇燕笙。”
女童还是怕她,把脸埋进了司寇青怀里,不敢正眼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