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
傍晚气温骤降，随呼吸吐出的温热变成白色雾气，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丝毫要下雪的迹象。
萝娅尔和塔布奈疲惫走着，每天遇到的伤患只增不减，她在出城的回去路上还额外逗留许久救治了一些伤痕累累的魔兽。
今夜星光很足，她不用提着火烛就可以看清脚下任何一颗小石子，也远远望到了那栋小屋前闪烁的橘色火光。
在风的吹拂下随时会熄灭的烛火顽强支撑着，驱逐掉一小片黑暗。
硬实靴底与砂石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惊扰了坐在墙根抱膝埋首的人，他茫然擡头，直到萝娅尔走入火光照亮的小片范围内才扶墙起身。
“说是要晚回来，这也太晚了吧。”他裹紧外套抱怨。
“不是有让你早点休息吗？”
打开屋门让塔布奈先进去休息，萝娅尔又将门掩住，以免打扰到里面。
“有是有……不过今天有个人说战争要开始了，建议阿婆搬到城里住，你拖到现在是不是就为了这个消息？”
“谁告诉你们的？”
“一个养花叶蒂的大高个。”
萝娅尔忽然不说话了，学着千柳先前的模样靠墙坐下，刚站起的人懒腰伸到一半，见她这样干脆又坐回去。
千柳打个哈欠：“你真要去不长眼的战场？没必要为了救不相干的把自己搭进去。”
“这是我的理想，是他们所有人的理想。”萝娅尔呼出一口白雾，仰头望天，辉映的繁星在她眼中又勾勒出一幅夜空。
“他们是谁？”
“为理想付出生命的失败者，而剩下的我只能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医生，尽可能减少战争带来的痛苦。”
“哦……”
“你呢？”
“什么？”昏昏欲睡的千柳睁开眼睛。
“你从未提起的过去。”
萝娅尔看向那张青涩的，自始至终从未变过的脸，她初见以为是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的脸，如今看来却是擅自给出的评价过于肤浅了。
“也不是不好说，只是……”他困扰地低下头，群星闪耀的清冷光芒在乌黑发顶投下层银霜，更添几分冷寂，“好像没什么值得特意提起的，因为都过去了。”
“我曾为之愤懑不甘的，恨不得投入生命抓在手中的，我似乎还记得那些事，但是都过去了，也就那样，你说对吧？”
不对，你依旧无知。
萝娅尔怔怔望向那张平静笑脸，天好像更冷了，空气侵入肺腑，使她说不出话来。
这其实是种好心态，不会受困于过去，紧跟时间，自由地活在当下。
可是那句羡慕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跟你坦白过，我其实来自未来……你想听未来的事吗？”
“不……”
“好吧。”千柳耸耸肩，只当她受冲击太大了，“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历史，萝娅尔。”
“很出乎意料。”萝娅尔牵强地扯了扯嘴角，“答应我，有机会就去找能带给你依靠的人。”
“我自己也可以。”
“有些人是能的，况且所谓依靠只是想让你多个能说话的人而已，也不敢答应吗？”
“怎么不敢！”有时候这招对付起来挺好用的。
萝娅尔得逞地笑道：“约定达成。”
随后她迅速起身，阴影掩去了表情。
千柳哼哼唧唧地扶着墙再次站起，结果踢倒了灯具，微弱烛火发出垂死的噗声化作一缕青烟。
弯腰拾起灯具的萝娅尔没觉得有哪不对，千柳怕冷，点燃火情有可原，要说照明，群星便是天然的灯饰。
她的衣角被拽住。
“会迷路的。”在屋门口说着迷路的千柳扭扭捏捏。
萝娅尔好笑地牵住他：“你可以看星星找路。”
牵住的手动了两下。
“哪有星星？”
……什么？
点缀夜幕的璀璨群星分明比那一小簇火光更为亮眼。
萝娅尔求证了几次，让他擡头，捏着下巴调整他的视角去辨认比地面上的冷芒明亮许多的星光。
最后下巴快捏青了才不了了之，也一无所获，期间千柳下意识地牢牢抓住她不肯放手。
心中莫名惊惶的萝娅尔放弃尝试，重新点亮火烛。
若是连这点烛光都熄灭，那孤身一人的他是否就只能在漫漫长夜中被黑暗浸透，亦或躲藏在哪个角落等白昼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