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崔景晏走出老屋,将门轻轻关上。
盯着这间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屋子,他久久而立,视线寸寸描过屋子的轮廓,随后启唇道:“娘,我现在有家了,他对我很好,我也愿意陪着他。”
崔景晏垂下头,手里握着一对泥人,上面的彩塑已经掉落得七七八八,依稀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目光微痛,他扑通跪下,手捧那对泥人,对着那空无一人的房子叩首三下,“娘,你让我把这对泥人送给我未来的媳妇,但…我可能做不到了。孩儿不孝,日后到了阴曹地府,景晏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可现在…我只想随心。”
说完,他又重重叩下,之后起身再无留恋地出门离开。
“崔景晏?”
身后传来略带迟疑的唤声,崔景晏停下脚步转身去看,认出是于适。
“于医师。”他拱手想要行礼,于适走上来拦住他,“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他瞧了眼四周,目光锁定在旁边那座空房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又看看崔景晏周围,确定陆承渊没在,问道:“陆承渊呢?”
“我身体已经大好,就没让他跟来。”崔景晏想到走前陆承渊说过的话,心里流过阵阵暖意,不免弯下眼眸,看在于适眼里,瞬间了然。
“你手里拿着的泥人是?”
崔景晏擡起手里的东西,“小时候我娘做的,之前一直想着,却没工夫过来,今天趁着有空就特意过来拿了。”
于适落定目光,仔细瞧了眼,“有寓意?还是打算留个念想?”
崔景晏没正面回答,“陆承渊一直说屋里太空了,我想着把这对泥人送他,摆在床头或者搁在窗台上。”
“你对他倒是挺好的,为了这么句话还特意跑过来一趟。”
于适与崔景晏并肩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落日余晖像被火烧过般洒满天边。
崔景晏浅浅摇头,握紧了手中稍显残破的泥人,“没有。”还远远不够。
于适侧眸乜他一眼,耳边垂着的长发在风中飘动,“说来我突然想起个事,当时他背着你来寻我的时候,那模样当真是吓人。”
崔景晏立刻转眸看向他,这些事陆承渊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他也试图同陆承渊问起自己昏迷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每每问到这些,陆承渊总是打岔过去,像是不太愿意透露这事一般。
于适继续道:“那会已是深夜,他却不停在外面砸门,坏了我的规矩,我本想着将他赶出去。可一开门,就见他满身是泥的跟我门前站着,嘴里还不停念叨两个字。”
他偏头,像是在观察崔景晏的反应,“救他。”
“我当时不明所以,后来发现他后背上还背着个人,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再之后他得知你受伤很重需要药材,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竟不顾当时已是深夜,强行拖着伤腿就要借钱去云城买药。”
于适说的话一幕幕浮现在脑中,崔景晏好似真的看到了那一天陆承渊的急切与害怕。
“然后呢?”出口的声音有些涩,他没留意,只觉得喉咙好干。
于适继续用那平缓的声音道:“那药材很贵,我想他没钱买,或许会放弃,没成想后来他真的买来了。我就教他怎么熬药,他回来那会已是深夜,为了熬碗药,生生挺了一整个通宵。”
“到第二天,我还没说几句话他就晕倒了,但那会你喂不进去药,我只好把他弄醒让他来喂,倒也奇了…”于适微露奇异的神色,“换他来喂,你倒是愿意喝药了,也好在你能喝进去,不然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
崔景晏彻底沉默,手指捏在那泥人上,心头好像堵了口气般闷闷的,还萦有淡淡的酸涩。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怪不得总是避而不谈,也难怪他的脚这么长时间都没好,都是因为自己。
真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
崔景晏忍不住阖眼,忍下那股透骨般的酸楚,再睁开眼时,眼底微红,“多谢医师告知我这一切。”
“哎呀。”于适表情讶然,“这些事你都不知道的吗?我还以为你知道。”
“那么就当成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他眨眨眼,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崔景晏深谙他话中之意,点点头,应承下来。
这时前方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喊道:“弟妹!弟妹!”
崔景晏擡眸望过去,李二一路风风火火的,很快来到了近前,看起来着急不已,连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弟妹,不好了!”
崔景晏心里一沉,“怎…怎么了?”
“承渊兄弟…被人抓走了!”
陆承渊被人捆绑起来,丢进了马车中,马车疾驰在山路中,一路颠簸不已,都快把骨头颠散架了。
等马车再停下,他被人掐着肩膀强行拖了下来,勉强站稳后,面前出现了扇木门,小小的一扇隐在巷子里。
再仔细一瞧,发现这处是座诺大的宅子,而这个门就是宅子的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