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迷迷糊糊地送走了江池郁,陆承渊提着他送来的木盒子进屋。
崔景晏去沐浴洗漱了,屋里这时候就他一个人。
陆承渊把那盒子搁在桌上,顺道就在旁边坐下了。
脑袋乱糟糟的,跟团毛糙的线打结在一起似的。
喜欢,长厢厮守,还是和男子。
这是陆承渊无法理解的范畴,虽有李二的例子在先,可他到底是没亲眼见过阿柳,对这人也没个具体的认识。
李二也曾说过喜欢阿柳,可陆承渊只是当个乐子听,像是过往听见朋友在说谁的八卦,不大认识,听一耳朵也就过去了。
但江池郁不同,他喜欢的人也是陆承渊认识的人,并且现在都共处同一屋檐下。
早先也没瞧出他有这样的念头,突然就说起喜欢于适,要跟他长厢厮守,这谁能反应得过来。
所以陆承渊就犯了迷糊,两个男子怎么产生感情,又如何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他想不明白就坐着,犯了轴似的一直想。
等崔景晏收拾好擦着头发从净室出来,瞧见的就是陆承渊正坐在桌旁发愣,两只眼睛也不知是在看什么,好像聚焦了,又好像没有。
“在想什么呢?”
沐浴后嗓音就像是被水氲着,透出股子懒意,陆承渊激灵了一下,转眸看去,茫然的眼眸骤然亮过一瞬。
从净室出来的人,薄衣蔽体,最近天气不再闷热,晚间还时不时地刮起阵凉风。
如此情况下,崔景晏穿得是真少,凉风习习,墨发上的水珠滴落,打湿了寝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些若隐若现的轮廓。
偏他不觉,用布巾擦着头发走来,由风夹带来股子皂角的清香,泼了满面。
桌上的烛火给他撩得明灭一瞬,他靠近落座,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不说话?”
陆承渊恍然梦醒,心跳一刹加快,跟密集的雨点似的,砸得人心发慌,“皂角的味道很好闻。”
“这个吗?”崔景晏捧着头发浅闻了下,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还是之前用的,你用的不也是这个?”
“哦,是。”陆承渊不太自然地摩挲手指,“好像我用起来没你的这么好闻。”
崔景晏认真思考了下,道:“那不如你下回多用一些,或许味道浓郁点就会好了。”
注意到桌上突然出现的木盒,他擡手去够,“这盒子里是什么?”
“江池郁送来的蚕丝线。”
“蚕丝线……”崔景晏随手将布巾搁在桌上,两手去掀那盒盖,接着拿出其中一盘丝线。
细细打量间,眼底流过抹异色。
“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崔景晏养过蚕,自然感受得出这蚕丝的品质不一般,“他…对你的事好像很关心。”
状似无意地一说,陆承渊懵懵然地答,“他想关心的不是我。”
实在是脑子昏沉,恍然叫那缠绕周身的香气给缭绕糊涂了,陆承渊“哗”地站起身,在崔景晏不解的目光中拾起桌上的布巾。
“我给你擦擦头发吧,湿着多难受。”
不及崔景晏应声,稍带潮意的布巾已然将长发拢住,零星的一点碎发也叫几根手指悉心挑起,不经意间与微凉的肌肤相触,却徒然升起股子燥意。
擦拭过发丝的簌簌声不断,一片寂静中,陆承渊问,“景晏,腰上的伤还痛吗?”
崔景晏想要摇头,但想到头发正被人小心擦着,便开口道:“不痛,你身上的伤如何,还疼吗?”
“早不疼了。”
“那就好。”
这样和谐的气氛令陆承渊感到安心,舒适,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习惯身边有崔景晏相伴,好像如果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也挺好的。
江掌柜只给了三天的时间,陆承渊凑钱心切,便用个小绣棚在张素帕子上绣了朵海棠花。
湘绣重写实,颜色用得丰富,色彩也浓烈,一朵小小的海棠花就跟天然长在帕子上般,鲜活极了。
崔景晏是第一个看到完整海棠帕子的人,陆承渊完成一切,把它取下来时,递给了一旁的崔景晏。
看到帕子上绽放的海棠花的一刹那,崔景晏就完全呆滞了,他从来没表露出过这般大的情绪变化。
“这…好……”像是个骤然得到心仪礼物的孩童,激动得控制不好表情,他懵懵地擡眼看过去,眼神单纯又盈有激动,“漂亮。”
见他这样,陆承渊手痒得很,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轻刮一下,“这算什么,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绣各种各样的东西,床上的枕头,被子,褥子。”
他一通细数,“还有你身上的外衣,里衣,亵裤—”
陆承渊猛然顿住,挠了下后脑,立刻转移了话题,“这会刚过正午,时辰还早,我拿去给于适看看。”
往于适房里去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一脸踟蹰的江池郁,陆承渊想到那天他突然到来的剖白,莫名还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