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看望完云京,翟子路将二人送至门口,往日意气风发的率性模样褪却,倦态明显,“就不送了,药还没煎。”
他躬身做拜,陆承渊与崔景晏一同回礼。起身时,陆承渊远远与倚在门边的孙夫人对视,后者神色平静,见他瞧来轻轻点头以应。
孙夫人的身上似乎有种魔力,无论在多混乱低靡的环境下都可以泰然自若,陆承渊狂躁忿闷的心在她淡如止水的眸光中逐渐平静下来。
在屋中时,他们聊过许多,从一开始云京的伤势再到对方的境况,最后不可避免要说起蚕丝的事情。
“陆郎君,蚕丝的事实在没有办法了……云城容不下我们,我们也留不下来。等云京病好,我和子路打算带着他归乡,从此以耕田种地为生,总好过像现在这样日日担惊受怕。”
云京的惨状几人都看在眼里,陆承渊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此举是不愿再看家人受累,害怕失去。
“夫人的忧虑我明白的,夫人已经帮了我许多,我却从未有所回报,这次云京的事我会拼尽全力,为他也为你们讨个公道。”
第二次了,翟子路第二次听见这无端笃信的话,一时神色怔忪,怅然看向说话的陆承渊。
他其实从来都不觉得陆承渊有多优秀,他长相平庸,家世普通,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搁在平时,翟子路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
若不是因为崔景晏,他绝无可能与陆承渊这般的人产生交集。但缘分难说,由于崔景晏,二人争风吃醋,使尽浑身解数互相争夺。
翟子路自诩样样都好过这人,以为最后必定是自己抱得美人归,谁曾想到头来崔景晏却选了这么个普普通通的人。
翟子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强行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陆承渊认识崔景晏比自己要早,或许就是这些多出来的时光,让崔景晏在不知不觉间更依赖陆承渊一些。
一定是这样的,翟子路成功说服自己,觉得若是自己认识崔景晏在先,那他一定也会喜欢上自己。
时至今日,翟子路听着陆承渊口中那荒诞且绝无可能实现的话,蓦然发现他与自己的不同。
他身上有不同与自己的劲头,那种劲头像烈日一般,逼得人无法睁眼直视,他就像初生的牛犊,不知道怕这个字如何书写。
可就是这样,才更让翟子路自惭形秽。话都是说出来好听,可到了实际要做的时候,翟子路陡然发觉自己竟没有勇气与宋府为敌。
官府推三阻四,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在浑水摸鱼,不欲管此事。但每次孙夫人问起时,他都自欺欺人地告诉她,官府已经在找那些贼人了,马上就能还云京一个公道。
可这个“马上”究竟指代何日,只有翟子路心里清楚,根本不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他这样一躲再躲,偏偏有人不畏艰险,迎难而上,这大概就是他会令崔景晏钟情的原由,只因他足够勇敢。
“子路。”短短二字瞬间将翟子路的思绪抽离,陆承渊未发觉他的失神,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就安心照顾好孙夫人和云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们,云京的仇我会帮他报的。”
翟子路心尖猛颤,满腔涩意直逼喉头,流露出真情实意,“多谢你了。”
陆承渊谢别他的相送,与崔景晏一道回了家。
路上他的情绪并不高涨,崔景晏看在眼里,走动间,默默靠他近了许多,肩膀紧挨着肩膀,随后他悄然伸出手,勾起陆承渊的手指。
“嗯?”陆承渊眼里几分茫然,崔景晏含笑,勾实他的手指,“我们先去哪里呢?”
“什么意思?”
崔景晏笑容渐大,带着他的手轻晃,从树杈中透出的道道灿阳映在他脸上,能清晰瞧见他眼底淌动的爱意,“你不是说……云城之外,还有大官吗?”
神思电转,陆承渊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倏然刹住步子,“不可!”
惶急反握住他的手,严肃道:“景晏,你不要参与这件事,我一人足够。”
“一人?”崔景晏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隐隐的愤怒,他冷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你觉得我是只能待在家里,为你洗手做羹汤吗!”
他突然提高了声量,几乎是在吼叫。眼下二人恰好行过桥面,处在拱顶的位置,行人匆匆,好几个被吼叫声吸引,转眸好奇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