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说点什么(补充+待修改)
随着时间一同逝去的远不止丁永彬那点儿曾经汹涌澎湃的同情心,二十年的光阴横跨在中间,谁也没法真的回到过去。
丁永彬没有再对青越的事情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明确地表示拒绝或是答应,就那么沉默地离开了。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望川终于放下抱着的手臂卸了力气靠在椅背上,似乎累极了,就连嘴里咀嚼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季遇收回向远处眺望的视线,扫过身旁明显情绪不太对的望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望川微微斜了下眼睛瞥着季遇,问。
纷杂的疑问在季遇的嘴边来回地绕,他想问却又不敢问,几番斟酌后,终于挑出一个不太唐突的问题:“我只是在想他是不是真的会写,毕竟……”
“会的。”望川似乎格外笃定,“别看他这副德行,他是真的很爱多管闲事。”
“你这到底算是夸他还是贬他……”季遇忍不住小声嘀咕。
言语间听上去望川对丁永彬的评价似乎尚可,至少并没有像刚才当着他本人面说得那样糟糕。但这依然很古怪,因为这实在不太像是望川能说出来的话。
毕竟如果按照刚才的说法,那么就意味着丁永彬二十年前的报道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真相,甚至于真正的凶手也许依然不被人知地逍遥法外,至今没能给望文清的死一个真正的交代。以望川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憋着劲儿报复回去才是正常操作,就算一时没能逮到合适的时机也休想从他这儿讨到什么好,更别提这种中肯到有些温和的态度了。
而丁永彬也是同样——面对当年自己虚假报道的当事人儿子,心虚、理亏或是装傻充愣直接翻脸走人都是正常反应,尤其是像丁永彬这种怂得连当面对峙都不一定挺得起腰板的人,刚才那副几乎没有任何挣扎仿佛赎罪似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诡异的违和感。
季遇试图在这个微妙的发展里分析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逻辑,一时没倒出空来说话。望川似乎误会了他的沉默,以为他不相信丁永彬会配合他们,开口解释道:“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比如把他从一个贼眉鼠眼略带猥琐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依然贼眉鼠眼却格外猥琐油腻的中年人。可是人的本质也许会被掩盖,但永远不会被轻易磨灭。”
“他的同情心大概确实没法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泛滥成灾,但用点技巧,让他那个濒临干涸的源头再冒出点儿水花总归还是做得到的。”
这番话算得上心平气和,季遇琢磨了一下,试探性地说:“你对他的评价好像还可以。”
望川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作为一个记者来说,他确实还可以。”
“……”季遇充分结合了上下文却依然摸不清他这是认真的还是在说反话,一时哽在了那儿。
捧哏的三番两次让话掉在地上,望川终于从椅背上直了起来,不满地扭头盯着季遇,“你怎么又不说话。”
“……”季遇深吸一口气,大脑疯狂地转了几圈,干巴巴地说:“信息量太大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望川恹恹地收回眼神,情绪不高,甚至有些恼怒,“难道还要我去猜你的心思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季遇迟疑片刻,有些生疏地剖析了一下自己:“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我怕说错话,我不想让你难过。”
也许是罕见的直球威力巨大,望川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春光,但还是按捺住嘴角一本正经地纠正:“我们可是家属关系,家人之间是不存在说错话这回事的。”
“怎么会不存在,”季遇几乎没有过脑子,下意识地反驳:“家人也是人,就是因为关系更近更亲密才更要重视对方的感受啊。”
这一句话拆成单个的字儿都足够好听,望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话语间带着点儿难以掩饰的得意:“但也就是因为关系更近更亲密,所以作为家人我会包容你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你偶尔的说错话。”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明显,望川努力压平了嘴角,严肃地讲起了道理:“你跟苏姨总不会顾及那么多说话这么客气吧,那你也不要对我这么客气。”
“……”季遇张了张嘴,又没能说出话来——因为他很清楚,他会的。
望川被直球砸晕了脑袋没能发现季遇略显突兀的沉默,只是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意有所指地问:“该你了,说点什么。”
“我说……我想说……”被迫转移了注意力,季遇扯回发散的思绪,但依然不由自主地谨慎措了个辞,才说出口:“你父亲……就是二十年前丁永彬写的那个报道,是还有什么隐情吗?”
望川没怎么犹豫,很快就给出了回答:“应该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