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磬近乎是行尸走肉般被白子画拉着走进了祖师殿,里面焚烧的檀香沉静悠远,只要入殿就会沾上几日不散的香火味儿。
镜空大师常年在佛前参禅打坐,身上也被香火味腌透了,以前她觉得味道冲,现在想起来竟然是自己对镜空大师最深刻的印象了。
她想起自己还年幼的时候,有时楼长老带弟子下山降妖除魔的时候就会把自己送到禅宗里让镜空大师看护一段时间。
她那是年纪小坐不住,跪在为她特地准备的小蒲团上,嗅着大雄宝殿里浓重的香烛味儿昏昏欲睡。
每次她醒过来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沾满了香火气的袈裟,她睁开眼,懵懵懂懂地看着香火袅袅中诵佛念经的镜空大师,觉得对方也像是一座飞了金的佛像。
只是佛像到底是死物,不及镜空大师万分之一,连悲悯都落到实处,不会叫人的祈祷落空。
祖师殿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历代对禅宗有突出贡献的先辈的灵牌,乌木底座,金漆描绘,配合着满殿的摇曳的烛火和缭绕的檀香,让人立刻就收起了轻慢的心思。
微生磬的脚下像踩着棉花,几乎落不到实处,兼之她身上宽松的道袍,整个人像是不知在哪座荒山里游荡的孤魂野鬼一般。
那摆满供桌的灵牌下放着三个蒲团,观尘从一旁的香筒里取出三支香来点燃,手持三支香跪在蒲团上往镜空大师的灵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小影回来了,她已经长大了,有了道侣、有了孩子、还有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您泉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
弟子没用,苟活了这么多年反倒被心魔缠身,弟子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不过师父放心,弟子会好好交代智空的,不会让他堕了咱们禅宗的名头。”
白子画神色自然地到一旁供桌上的香筒里取了三支香点燃,衣袍一撩就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手持三支香对着镜空大师的灵牌拜了三拜:
“在下白子画,是微生磬的准道侣,日后定会好好对她,绝不会让她受委屈。还请大师放心,若有违背,身死道消!”
说完,二人同时起身离开蒲团,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里。
另一边,微生磬珍而重之地将盒子抚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将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三炷香取出来点燃。
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所谓“万语难尽涩于口”大概就是如此吧?
她沉默无言地持香在蒲团上恭敬地给上首镜空大师的灵牌磕了三个头后也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中,只是她上完香后并没有离开,只是重新回到蒲团上跪着。
微生磬双手合十,右手上缠绕着一串白玉菩提,像是一个再虔诚不过的信徒在祈求着菩萨显灵。
低低的是二人的诵经声,“南 无 阿 弥 多 婆 夜,哆 他 伽 多 夜,哆 地 夜 他……”
白子画没想到身为道家弟子的微生磬竟然也会念诵佛经,二人诵经的模样如同一个人,不知道还会以为二人同出一脉。
只是他现在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安静地跪在蒲团上等着微生磬缓过来,他知道微生磬是个再坚强不过的性子,只要没有死就永远都不会放弃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