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痛欲裂,后颈撞在树干上的钝痛顺着脊椎往上窜,喉咙干渴得像塞了把碎木屑。
睫毛颤了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清风沾着血污的玄铁剑柄——那剑正插在离她三步远的地面,剑身还在微微震颤,像头暂时蛰伏的凶兽。
\"醒了?\"柳青云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沙哑。
紫儿偏头,看见他倚着另一侧树干,左手按在右肩伤口上,指缝间渗出的血把青灰色衣襟染成深褐。
他的铁剑横在膝头,剑刃上还粘着黑褐色的树汁,正\"滋滋\"冒着青烟。
\"小紫!\"
清风的影子突然笼罩下来。
他蹲在紫儿面前,脸上沾着泥灰,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露出白牙:\"可算醒了,方才你晕过去时,那破树的毒雾又浓了三分,老子差点以为要扛着你跑路——\"
\"嘘。\"紫儿突然抬手按住他手腕。
她的指尖在发抖,却异常冰凉。
方才混沌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镇渊石裂开时那道银白色光浪,碎片中若隐若现的困灵阵图,还有阵图中心那点微光...像心跳般明灭的微光。
她猛地坐直身子,忽略腰间窜起的剧痛,目光死死钉在妖树根部——原本盘踞在那里的幽蓝核心仍在,但表面多了蛛网般的裂纹。
更关键的是,毒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每隔七息便有一团黑雾从核心处喷发,将周围五丈内的空气染成浑浊的墨绿色。
\"七息...\"她喃喃重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祖父的残卷突然在脑海里翻涌:\"锁魂桩动,镇渊石悸,悸则七数,七数则生门现。\"原来不是石珠在悸动,是核心的能量波动每七息为一个周期!
\"清哥!\"她抓住清风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血肉里,\"那毒雾变浓的间隔是七息!
刚才我数过,每次毒雾最浓的时候,核心的防护最弱——\"
\"你是说...\"清风的瞳孔骤然收缩,玄铁剑在他掌心转了个花,\"趁它喷毒雾时攻核心?\"
紫儿用力点头:\"我用符造真空抵消毒雾,你引它攻击,柳大哥护我!\"她扯出腰间最后一张黄符,符纸边缘已经焦黑,是方才用雷火符时被余温烤的。\"这是最后一张困灵符,只能撑三息。\"
柳青云突然直起身子。
他扯下衣襟布条缠住伤口,铁剑\"嗡\"地出鞘半寸:\"我守你三步内。\"
铁无痕踉跄着站起来,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老子给清哥掠阵!\"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笑得龇牙:\"那破树刚才被咱们捅了十三剑,现在软得像根烂葱!\"
苏白衣的银针突然从袖中滑出,在指尖排成扇形:\"我用针封它气穴。\"她的目光扫过紫儿手中的符纸,又落在妖树核心上,\"毒雾里有腐尸草的气味,真空区域必须完全闭合。\"
紫儿深吸一口气。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朱砂笔,咬破指尖在符纸背面添了道血线——这是祖父教的\"以血为引\",能让符力强三分。
\"清哥,上!\"
清风的玄铁剑高高扬起,剑身上腾起赤红剑气。
他扯开嗓子骂道:\"臭树疙瘩!
方才被老子捅成马蜂窝,现在缩头乌龟了?\"话音未落,妖树的枝桠突然暴起,三根水桶粗的树根从地底钻出,带着腥风直取他咽喉!
\"来得好!\"清风不退反进,玄铁剑劈在最粗的那根树根上。\"咔嚓\"一声,树根断裂处渗出黑血,却也让妖树的注意力彻底锁死在他身上——所有枝桠疯狂抽向清风,地面被砸出深浅不一的坑洞。
\"七息到了!\"紫儿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
她捏碎符纸,黄芒瞬间笼罩周身三尺,毒雾被隔绝在外,空气里终于飘进一丝草木清香。
她弯腰钻进枝桠间隙,靴底碾过满地碎木屑,每一步都踩得膝盖发颤——核心就在前方两步,表面的裂纹里正渗出幽蓝光芒。
\"小心!\"柳青云的铁剑突然横在紫儿头顶。
一道细如发丝的尖刺从左侧枝桠间射出,擦着紫儿耳尖钉进地面,在黄符光罩上撞出火星。
他反手一剑挑飞袭来的另一根尖刺,冷声道:\"走!\"
紫儿的指尖触到核心表面。
幽蓝光芒突然刺痛双眼,她却借着这股光看清了核心内部——那团微光不是心跳,是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正随着七息周期明灭。\"原来你才是真的核心!\"她低喝一声,将指尖的血按在核心裂纹上。
\"噗!\"
鲜血渗入的瞬间,核心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紫儿的灵力顺着血线涌进去,撞在那枚小珠子上——它突然剧烈震颤,幽蓝光芒转为刺目的银白,像要把所有能量在瞬间释放。
\"退!\"柳青云拽着紫儿向后急退。
清风的玄铁剑横扫而出,将两人护在身后。
铁无痕的短刀砍断追来的枝桠,苏白衣的银针全部扎进妖树主干,每根针尾都腾起黑雾。
\"轰——\"
核心爆炸的气浪掀翻众人。
紫儿撞进清风怀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看见漫天飞散的木屑——原本遮天蔽日的妖树正在崩解,粗大树干裂开无数道缝,露出内部腐朽的木芯,最后\"哗啦\"一声倒在地上,化作一堆发黑的碎木块。
\"成了?\"铁无痕坐在地上,短刀\"当\"地掉在脚边。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和灰,咧嘴笑出白牙,\"奶奶的,这破树还没老子家后院的老槐树经砍——\"
\"闭嘴。\"苏白衣突然按住他肩膀。
她的银针全部颤抖起来,针尖指向天空。
众人同时抬头。
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
猩红的眼睛悬在裂痕中,比之前更清晰,眼尾拖着血线,像被谁用朱砂直接画在天上。
它没有瞳孔,只有翻涌的暗红雾气,仿佛能看透所有人的魂魄。
\"愚蠢的凡人。\"
低沉的声音像石子投入深潭,在每个人脑海里激起涟漪。
紫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声音带着腐臭的腥气,直往她鼻腔里钻:\"你们的挣扎只是徒劳...深渊即将降临。\"
\"什么深渊?\"清风的玄铁剑指向天空,剑气却比刚才弱了三分。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气正在流逝——方才硬扛妖树攻击时受的内伤,此刻开始发作了。
紫儿的手死死攥住衣襟。
她望着那对猩红眼睛,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若见赤瞳裂空,速往极北冰原...那里有镇渊石的母石。\"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从他们进入这处秘境开始,就被那双眼睛盯上了。
\"这不是结束。\"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所有人的后背泛起凉意,\"而是更大危机的开始...\"
\"怕个球!\"铁无痕突然站起来,短刀在掌心转得呼呼生风,\"老子连妖树都砍了,还怕什么深渊?
大不了再砍它个天翻地覆!\"
柳青云的铁剑突然发出清鸣。
他望着天空中逐渐消散的猩红眼睛,拇指抹过剑刃上的血痕:\"来者...未必是敌。\"
苏白衣的银针\"叮\"地落回袖中。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紫儿脸上:\"需要我留下。\"
紫儿深吸一口气。
她摸出怀里的古籍残页,残页上被血浸透的字迹突然泛起微光——那是祖父用血写的最后一句批注:\"赤瞳现,镇渊陨,七数终,深渊起。\"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刹那,众人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压力像块千钧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连玄铁剑都在掌心沉了几分。
清风的额角渗出冷汗,柳青云的伤口再次渗血,铁无痕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他的手在抖,抖得握不住刀。
紫儿望着逐渐闭合的云层,望着那对猩红眼睛消失前最后一次眨眼。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