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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诬陷(2 / 2)

贺永强忽然想起什么,扯着贺老爹的袖子低语:“爹,那本书上……”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牛爷一脸淡然的走进来,鼻梁上的玳瑁眼镜反着光:“巧了,我刚从区政府过来。” 他慢条斯理地翻开笔记本,“贺守财,你名下那三十亩水浇地,当初买地的银元是不是用小酒馆的黄花梨算盘抵的?这算盘现在还在我家博古架摆着呢。”

贺老娘腿一软瘫在地上,腕子上的淤青在冷汗中显得格外刺目。贺老爹想起军管会墙上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 的标语,忽然发现李天佑身后的记账本上,“土地改革捐款” 那栏用红笔写着醒目的 “壹佰万元”。而他们今早带来的 “证据”,那截《金圆券防伪指南》,此刻正被警卫员翻到最后一页,露出用铅笔写的 “贺永强欠赌债叁佰元”。

“你们诬陷他人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 两名治安员的声音惊得贺老娘尖叫。她慌忙去扯贺永强的袖子,却带出一封未拆的信,掉在 “坦白从宽” 的宣传栏下。李天佑捡起一看,信封上 “门头沟劳改农场” 的邮戳清晰,寄信人一栏写着 “二麻子”,正是那个当年被小耳朵送去黑窑的车夫。

贺家人被押出酒馆时,贺永强忽然转身,望着墙上 “劳动光荣” 的标语,想起自已在酒馆算错账时,老贺掌柜手把手教他纠错的场景。他张了张嘴,却被贺老爹的咒骂声淹没。街道上,新贴的《婚姻法》宣传画被阳光照亮,画中妇女的笑容比贺家所有的绸缎都明亮。

小酒馆重新落锁时,徐慧真用软布擦去贺老娘在门框上蹭的泥印。李天佑将账本归位,指尖抚过老贺掌柜的记账批注,忽然发现某页空白处,不知何时被人用铅笔写了句 “天理循环”。

窗外,土改工作队的宣传车正经过,大喇叭里的《解放区的天》盖过贺家人远去的哭嚎,惊起的麻雀扑棱棱飞向晴空,那里飘着鲜艳的五星红旗,比任何时代的任何旗帜都更干净,更明亮。

三日后,街道办贴出公告:贺家人因诬告陷害、伪造证据,被处以劳动改造六个月。李天佑站在小酒馆门口,忽然想起看着贺家人被带上警车时,治安队长说的话:“真假善恶,时间长了,比算盘珠子还清楚。” 徐慧真将新蒸的窝头递给顾客,热气氤氲中,“四季鲜便民饭馆” 的新牌匾被阳光照得发亮,而墙角那株去年埋下的葡萄藤,正悄悄冒出新芽。

至于那截《金圆券防伪指南》,此刻正躺在派出所的证物袋里,与贺家的过继文书做了邻居,前者见证了旧时代的崩塌,后者则终将被锁进历史的抽屉,连同那些未说完的谎言,一起在新时代的阳光里,渐渐褪色。

劳动改造的第一天,贺永强被分配到村西头修水渠。他光着脚踩在泥水里,铁锹每挖一锹,都能带出些碎瓷片,那是贺家旧宅的琉璃瓦当。旁边的赵铁柱扔过来个窝头,硬邦邦冰冰凉:“吃吧,这是你今天的口粮。” 贺永强咬下第一口,眼泪突然砸在窝头裂缝里,这让他无比怀念当年胡吃海塞过的所有山珍海味。

贺老爹被安排去扫村公所的大院子,他握着比旱烟杆重十倍的扫帚,扫过 “坦白从宽” 的标语时,忽然看见墙根有只冻饿而死去的麻雀。它蜷缩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里被小儿子取乐踩死的那只。可惜如今,如今他连踩死一只虫蚁的力气都没了。

贺老娘被安排在妇女识字班擦黑板打杂,还得学习识字,粉笔灰落在她新染的灰发上。她写错 “劳” 字的笔画时,旁边的小翠轻声纠正,声音却远没有当年她骂丫鬟时的尖利。下课后,她摸着小翠递来的识字课本,发现内页夹着一张糖纸,那是家里的桂花糖,曾经甜得让她喉咙发堵,现在却没有了品尝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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