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牢密语之后:疑云与抉择
1941 年春,慕尼黑郊外的战俘营里,腐臭与绝望交织弥漫。汉斯蜷缩在发霉的草堆上,脚踝的铁链随着他的颤抖发出细碎声响。三天前的枪决场景仍在他眼前不断闪现——玛莎倒下时,飞溅的血珠正巧落在她每日擦拭的银质十字架上,那刺眼的血色,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铁门突然被狠狠踹开,刺骨的冷风裹挟着雪粒汹涌灌进牢房。
新押进来的囚犯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墙角,他军大衣上结满了厚厚的冰棱。汉斯警惕地盯着对方,却在瞥见那人袖口处的红十字徽章时,瞳孔猛地一缩——这徽章,和玛丽在战地医院时佩戴的一模一样。
“记者卡尔。”对方声音沙哑,伸手在铁栏杆上敲击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听说你对远东战局感兴趣?”
汉斯猛地坐直身子,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最近国际局势如何了?我听听看。”
卡尔将冻僵的手指贴在铁栏上取暖,呼出的白雾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凝成霜花:“从上海传来的密报说,淞沪会战中国军队取得了辉煌胜利,打破了日军‘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妄想。可日本不甘心失败,‘商业考察队’的卡车每天都往南京方向运送木箱,箱角印着与鲁尔工业区同款的纳粹鹰徽。”他突然压低声音,神情严肃,“中国军队早有防备,在忻口和雁门关布下重兵,就等日军运输线暴露破绽。”
汉斯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两年前。那时他刚破译完一份标注“绝密”的日军调防计划,文件末尾潦草的中文批注“诱敌深入”曾让他心头一颤。此刻卡尔的描述,竟与那份文件中的战略预判惊人地吻合。
“更惊人的是长江防线。”卡尔用指甲在泥地上划出蜿蜒线条,“中国工程师改造了前朝留下的水雷,德国造的声呐探测仪根本识别不出。上个月,三艘日本驱逐舰在江阴要塞触雷沉没,幸存者被捞上来时,嘴里还念叨着‘水下有幽灵’。”
地牢外突然传来皮靴踩踏地面的声响,汉斯条件反射般迅速缩进阴影。卡尔却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半块黑面包,掰下碎屑时,藏在面包里的纸片悄然滑到汉斯掌心。泛黄的纸上用德文潦草写着:“南京难民区藏有日军毒气弹证据,红十字会已派人接应。”
“英国人的潜艇在东海截获了日本货轮。”卡尔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声音却愈发低沉,“船上不仅有钨矿,还有二十箱标注着‘柏林化学研究所’的试剂瓶。现在伦敦和重庆的情报网都在盯着这批货物,听说斯大林也派了人。”
汉斯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想起玛丽最后一次传递情报时,曾说过南京城某个面包房地窖里,藏着能让整个轴心国震颤的证据。当时她脖颈处的游击队刺青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与卡尔袖口的红十字徽章此刻在他脑海中重叠。
脚步声越来越近,瞬间逼近牢房。卡尔突然提高音量:“至于欧洲战场,隆美尔在北非又吃了败仗......”话音未落,牢门被狠狠踹开,党卫军的枪管无情地抵住他的太阳穴。
“带走。”士兵粗暴地揪住卡尔衣领。临被拖走前,卡尔突然回头,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所有的信念都传递出去:“告诉那些在忻口挖战壕的中国士兵,柏林的钟表匠们,永远记得他们用血肉铸成的齿轮!”
地牢重归寂静,四周一片死寂。汉斯颤抖着展开纸条。
背面的字迹让他呼吸停滞——那是玛丽特有的倾斜笔迹,末尾画着的葡萄藤图案,与他藏在恩尼格玛密码机夹层里的照片如出一辙。远处传来零星枪响,他将纸条塞进齿间咀嚼,纸浆混着血腥味流入喉咙时,听见自己胸腔里响起擂鼓般的轰鸣:在地球另一端,有群素未谋面的战士,正在用同样的信念,凿穿黑暗。
而此刻,汉斯呆坐在牢房,纸条在齿间化为纸浆,那股血腥味还残留在口中。“日本?有这个国家还是我们盟友?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脑海中思绪如麻。曾经在德国情报机构时,他一直被灌输日本是可靠盟友的观念,可如今卡尔带来的消息,却让他对这所谓的盟友关系产生了深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