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原本还在犹豫的警察,立马过关,直接领着葛薇去办公室做笔录。
一个小时不到,葛明丽跟他丈夫刘存就都被带回警局。
起先两人拒不承认过户房产的事情,后来警察直接将两人的聊天记录,电子平台支付以及银行现金流水全调了出来。
果然发现问题,刘存作为公职人员,竟然有大量现金流入国外赌博网站,数额高大一百多万,而且葛薇那套过户在他名下的房产,一面被他抵押给银行贷款,另一面又被他以个人名义向私人借贷中心又做了二次抵押。
夫妻两个这才没话说了。
葛明丽开始捶打丈夫,哭诉道:“薇薇是我亲侄女,我这也是没办法,他一直赌,越赌越大,我实在是填不住这个窟窿里,才想的这个法子,我自己也有孩子,我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啊。”
“所以你就可以算计我?”
“薇薇啊,你看见这六年我对你还不错的份上,原谅姑姑一次,咱们是亲戚,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血缘关系更重要的?钱,钱我以后一定会还你,大学我也会供你,之前姑姑说的都是气坏。”
“不用了,这房子我打听过按照市场价可以卖到120万,现在20万我不要了,房子我也不要了,你把剩下的100万还给我,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
“薇薇,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姑姑,你也差点逼死了我!”
葛薇从始至终保持清醒,并不掉进葛明丽的眼泪陷阱。
果然,在哭求无果后,葛明丽跟刘存开始摆烂,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程与梵料到两个人会这样,也不可客气,直说道:“行啊,那就等着坐牢吧,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父母有案底,会影响孩子政审,孰轻孰重自己考虑好。”
孩子是葛明丽的命根子,要不是为了孩子,她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想这个办法,瞬间就泄了气——
“那我把钱还了,这总行了吧。”
话落,纪白在外头敲了敲门——
“恐怕还不行。”
他指着刘存“去年四月你在明山养老院是不是做理财推销了?百分之百的回报率?”
刘存瞬间瘫软在地。
假借推销理财产品的名义,偷盗客户财产,挪用大批公款。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还钱就能了事的情况,这个牢刘存坐定了。
剩下的事情交由相关部门继续执行。
该拍卖拍卖,该抵押抵押,他们在老家还有两套房子,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程与梵自觉这件事情,最要感谢的就是纪白,如果没有她的帮忙,不一定能成功立案,要是到法院起诉,要走一段很长的流程不说,中间的调查取证也比较麻烦,而且最后肯定会调解,能不能真的起诉成功也犹未可知,这跟警方介入又是另外一回事。
言简意赅,纪白帮她们省事了。
程与梵:“谢谢。”
纪白看了眼她:“你欠我个人情。”
一个月后,葛薇的事情有了着落,葛明丽将一百万返还给了葛薇,刘存因为诈骗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
那天葛薇专门来律所,要给程与梵结律师费。
帮她就没想过问她要钱,要钱就不会帮她了。
程与梵微笑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小姑娘,校服的颜色明艳鲜亮,如同一只破壳而出的幼崽。
葛薇惊讶的望着她“你确定?”
程与梵点了点头“确定。”
律师费是一块小蛋糕外加一杯卡布奇诺。
够了..足够了。
春天似乎不是什么好日子,秋天跟冬天堆积的沉渣,在冰雪融化之后,全部浮现于水面。
纪白从鲁城回来后,情绪一直很低沉。
她按照郑民说的路线,从茂城经海城,最后抵达申城。
时间地点,分毫不差,她为了证实,这段路一共跑了三次,三次的结果都一样,足以证明郑民没有说谎。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就好了。
纪白擡头,看着家属院二楼亮着的窗户,眉头深蹙许久,最终还是迈出了腿。
“师父。”
“你个小王八蛋,还知道有我这个师父啊,都多久没来过了?”
王成宗,纪白的师父,三十年的老刑警,跟纪白的父母也认识,纪白从一入行就是跟着他,算起来退休也有两三年了。
“队里太忙了。”纪白说“我给您带了两瓶好酒。”
王成宗跟她开玩笑的,干刑警的哪个不忙“那敢情好,我打电话给楼下的小馆子,让他们送几个菜上来,今天咱们好好喝一顿。”
师徒两有人日子没见了,王成宗好酒,当警察的时候总有任务不敢多喝,现在退了吧,时间是有了,可身体不行了,多喝一点就容易醉。
“我那时候就看好你,我就觉得你是干刑警的苗子,我管技术科要人,他们还不肯放,说什么技术科人本来就少,再要走一个,那就没人了!”王成宗抿着酒,砸吧一声“我当时就跟他拍桌子,我说我管你有没有人,你要是不把纪白给我放了,我天天来你技术科闹,那小子欺软怕硬,被我这么一唬,第二天人事调动就下来了。”
王成宗哈哈大笑——
“你也可以,第一个案子就冒头,没算给我丢人。”
纪白记得第一个案子,是个伪装入室抢劫的情杀案,其实也不是自己冒头,策略部署都是王成宗教的,她只是照着做而已——“我的本事都是您教的。”
“你自己要是没悟性,我教也没用。”
“师父,我敬您。”
酒过三巡,纪白喝的比王成宗多,但她的酒量比王成宗好,脑子还是清楚的。
她看着面前人花白的头发,又看向客厅墙上挂着的一家三口,师母去的早,孩子都在外地工作,这个家也就剩他一个人。
纪白涩然,如鲠在喉,又猛喝了两杯,忽然端正起来,手撑在桌子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却又不敢细听,细听之下全是抖得——
“师父,我有个事情想问您。”
“你说。”
“15年的时候,海城刑警大队经办了一个弓虽奸杀人案子,凶手叫郑民,您有没有印象?”
适才还醉意上头的王成宗,再听到这话的瞬间愣住,他看向纪白,似乎酒醒了。
纪白撑着桌子,十指骨节紧绷“其中有一份审讯记录有您的签字,师父...我想问问您,没有DAN组织,没有精ye,也没有物证,仅仅只凭同牢房的狱友一句证词,跟所谓推论出来,应该被定罪吗?”
王成宗没有说话,许久后——“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纪白没有说话。
王成宗懂了,是有人把这件案子又翻上来了。
纪白不相信自己敬爱如父的人,会做出刑讯逼供的事情,她不相信一个教导自己心要向善的人,会颠倒黑白,屈打成招。
“师父...”纪白摸了把脸”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
王成宗垂下头“当时的情况太复杂了,你不懂...上面的压力很大,那个被害的小姑娘只有十三岁,一切证据都指向郑民,我们——”
“所以你们就可以屈打成招了吗?”
纪白站起身,用力抹了把脸。
王成宗看着她,自己带出来的人,自己心里有数,他知道今天纪白能来找自己问这事,就说明她要管这事。
“纪白...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这就是一趟浑水,跳进去就没办法脱身了。”
纪白滚了滚喉咙,声音低哑——
“师父,我是烈士的孩子。”
“我父母连死都不怕,您觉得...我会怕吗?”
临走前,纪白停下,又补了句——“不管怎么样,我都感激您,您一辈子都是我师父。”
纪白喝的醉醺醺回来,出租车上一直流眼泪,她很少会哭,基本哭了也不承认。
阮宥嘉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楼底下抽烟。
一根接一根,烟囱一样。
打了两个才接。
“喂?”
“你在哪儿?”
“买饭。”
“我做饭了,赶紧回来。”
“好。”
灭了手里的烟,纪白又搓了几下脸,不过还是被阮宥嘉看出她的眼睛红了。
“你眼睛怎么了?”
阮宥嘉捧着她的脸,没等仔细看,就被纪白躲开。
“没事。”
然后就去了卫生间。
阮宥嘉听见水声传来——
“吃饭了,你洗什么澡?”
“三分钟。”
阮宥嘉觉得纪白有奇怪,但她不肯说,自己也不好问,见她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也不擦,阮宥嘉又体贴的帮她擦。
“感觉你好累,警队是不是很忙?”
“有点吧。”
纪白话少的可怜。
直到两人吃完饭,她也没能说几句。
晚上,阮宥嘉抹完乳液。
刚躺下,手便探到纪白胳膊上。
纪白没心情,人有点木,因为换做别的时候,她应该比阮宥嘉更主动,正思索是配合还是拒绝,贴在胳膊上的手,又摸向了自己的头。
阮宥嘉声音很轻“你别动,我给你捏捏。”
纪白没动,紧绷的情绪,似乎真的在阮宥嘉的指尖松弛下来,刚刚还没什么感觉得人,忽然握着头上的手,身体也跟着转了过去。
“我今天状态不是很好。”
阮宥嘉脸红,自己也没说要干什么吧?
“不过...也不是不行。”
“你不用勉强。”
“没勉强,你知道我的,有感觉才会做,没感觉你硬来,也没用。”
阮宥嘉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不过她也不用反应,因为纪白...已经开始了。
一场稀里糊涂的床上,既疲乏又解乏。
碰碰她的耳朵,碰碰她的锁骨。
阮宥嘉抱着她,温存缱绻。
“睡吧。”
“嗯。”
程与梵一直记着欠纪白的人情。
相比较人情,她更愿意欠钱,至少钱可以两清,人情却不可能一样换一样。
这天,刚到律所,纪白就来了。
黑衬衫,工装裤。
她习惯这样不修边幅,头发也随意的扎在脑后。
和律师事务所精致的精英范儿格格不入,就连喝水的姿势,也是仰起头,一口气喝到底儿的。
她把纸杯揉成团,眼睛直直的看向程与梵——
“聊聊。”
程与梵明白,这个人情可以还了。
两人去到办公室。
纪白照旧大剌剌的样子,问了程与梵一句:“阮宥嘉说你打官司很厉害,但我觉得厉不厉害,不能别人说,要自己做出来才算数。”
“你有案子找打吗?”程与梵开门见山。
纪白刚还懒散的态度,瞬间肃然起来“是有一个案子,但不知道你肯不肯接。”
“什么案子?”
“盖棺定论的案子。”
程与梵顿了下,立马反应过来“你要翻案。”
纪白没再拐弯抹角,和她讲了郑民的事情。
“我能肯定,这是个冤案,但其中具体怎么回事,还需要再调查,鲁城检察院多次向江城检察院发公函,都没有回应,我的那位正义满腹的老同学,尚在努力,但收效甚微,已经八年了,一个人能有几个八年?我希望...也请求你,可以帮帮他。”
纪白又说——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不会强行逼你,我知道要给一个盖棺定论的案子翻案,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里头儿门道很多,而且会四处碰壁,弄不好...大家都一身臊,当年的人的该升的升,该退的退,可能也没有人会为一桩陈年旧案奔波,输还是赢..犹未可知。”
程与梵思忖片刻,问了纪白一个问题——
“这案子我接不接,对我的影响都不大,不管输还是赢,无非就是时间跟精力罢了,输了人继续坐牢,赢了我功成名就,没什么不利,可是对你就不一样了,你确定吗?你的前途...即便是赢了,你也会成为警队里的众矢之的。”
这是一个关于现实的问题,是选择趋利避害,还是选择大义凛然。
“你觉得我是英雄主义?”
“我只是分析利弊,而且我不希望等到事情无法挽回的那一刻,到时候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我不是英雄,也没有什么英雄主义,如果你非要让我找一个理由,你就当我圣母心泛滥吧,别说八年,就是一个月、一天,我都不敢想像。”
程与梵明白了。
“最后一个问题。”
“嗯?”
“阮宥嘉知道吗?”
“小事儿而已,不用告诉她。”
这章真的够肥吧,我熬夜修出来的,本来想分两章发,但怕明天事多来不及修,干脆就熬一熬全修完放了~
这章不给评论,我可是要闹的,哼(搓手 小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