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青·32
“有完没完啊？”
雷声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在地板上，握着矿泉水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像虬结的树根。
坎肩将他幽深的小麦色手臂展露无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好像生气，又好像无奈。
几分钟之前，前来排球室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吵吵闹闹涌进器材室大门，直奔排球场。
正打着球的六个人像应付僵尸的六朵向日葵，好一阵手忙脚乱。
可热闹像一阵海浪，迅速冲过来又迅速退下。
一个钟头过去，排球室恢复如初，只剩下六个人或坐或站，或躺或趴着。
赢了一场比赛之后，这支大山里的排球队再也不是籍籍无名。
校长和老师们一开始根本不看好，这仅由几个高一生建立起来的队伍能闹出什么大动静呢，顶多随便玩玩，最后还是得回归到学习上。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就是这样一支看起来像玩闹一样的队伍，居然在州赛上误打误撞赢了第一。
棱山中学的名声一下子因为排球队赢得第一而提升不少，校长骄傲极了，老师们私下也讨论不断。
伸张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校园文化，此时正好借题发挥，于是为名为“向上120%”的排球队开了表彰大会，大力赞扬他们奖励他们。
原先蠢蠢欲动的同学，这下更有了要去了解排球的冲动，霎时间排球室里又挤满了人。
但排球队的小伙伴们经历了上次的热闹，早已不觉得新鲜，也不再洋洋自得。反而生出一些厌烦情绪来。
排球队日渐壮大的话，的确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但这样跟风的氛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这好像是一个班的吧？”周樊喝了一口水，拍拍手站起来。
陈然点头：“估计是哪班的老师让来的吧？”
雷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这又不是什么博物馆动物园，不是供人参观的地方。三五成群的来，东瞅瞅西看看，问东问西像是采访，然后又全部散尽......”
说到后面周樊整张脸一阵青一阵白，一副又无奈又烦躁的样子。
吉祥阿泽向上拉了拉胳膊，轻言安慰道：“但是感觉也挺有意思的，我还没有教过别人怎么拿排球，用什么样的姿势垫球接球。”
“我也是。”陈然和乔胜道。
确实是这么回事，除了贺扬星和周樊，这队里没有人教别人打过排球。
不管同学们是在老师建议下来到排球室，还是自己主动想去，都会接触一下排球，了解怎么垫球发球。
而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拿球上手展示，告诉别人手是如何放，接球要用哪个位置，如何将球垫给对方......
比起只知道闷头训练，这样反倒给大家增添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乐趣。
“嗯，就当是训练当中一个小小插曲吧，大家会越来越了解排球。”贺扬星道。
吉祥阿泽使劲点头，似乎是真的发现了很大的乐趣，开心道：“教人打排球很有意思的。”
“我们都是跟着周樊学的，就算后来吉祥跟雷声加入，也都是周樊在教。”乔胜插进话来，“经过这些天的经历，还是觉得有点成就感。”
跟乔胜、吉祥阿泽相反，陈然苦着张脸，嘟囔：“但是好麻烦，感觉都不知道怎么教......”
的确有这么些人，要让他自己做一件事他会做得很快很准确，但让他教会别人做就变得手足无措，不知从哪里开始，好像会的东西都变得不会了。
雷声就属于这种。
其余人还好，面对那些来参观排球室，想加入的同学，他们会耐心地讲解并教授基础，但雷声只会示范，一说到让他教一教，他就瞬间宕机。
而且他觉得要是招没有任何基础的小白进队，很没有效率，于是抓了抓头发，猛地站起来。“不行！小白真不行！想想就头疼......”
雷声说话间，排球室门口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陈然眼尖，开口嘟囔：“是不是又有人来了？”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门外的人只躲了几秒，马上站出来，潇洒地往里走。
当大家还在努力辨认逆着光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长什么样子时，陈然突然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攀住人，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刚刚去打篮球了。”
一嘴浓重的方言腔，可以很明显的听出来来人是少数民族。
只见被陈然攀着的那人走近后停下，将陈然的手拉开，也不知是对谁道：“我不会打排球。”
“又来一个。”雷声语气带着点不满，扭扭脖子后原地转着圈。
善良如吉祥阿泽，他赶紧上前，温和笑道：“不会没关系，没人天生就是会的啊。”
“对，只要你真心喜欢，真心想学，就没有问题。”贺扬星道。
“来吧沙依哈！你打篮球都那么历害，排球也行的。”陈然道。
被叫作沙依哈的人顿了顿，神情有些不自然。“嗯，我就是先来看看，感兴趣的话准备加入你们，篮球从小打到现在有点腻了。”
“......”
刹那，排球室内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静得出奇。
不知是谁的轻微叹息打破了宁静，周樊和贺扬星差不多同时发声。
“是吗？”
“腻了？”
“也不是腻了吧，就是想接触一下新鲜事物，对你们排球队挺感兴趣的。”沙依哈的口气依然有些高高在上。
贺扬星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