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还不回去？”吴东亮语气严肃，将学生们全部赶走，还不忘叮嘱他们第二天的早起训练。
“贺扬星。”
“啊？”
回家的路上，周樊突然喊得郑重，贺扬星一下子愣住。“怎么了？”
“我以为这次打出了成绩，一定会有人来加入我们。其实......还有些期待来着。”周樊苦笑道。
贺扬星脚步变慢，缓缓道：“我也是。”
“但是，”顿了顿，他继续，“不要被别人影响了，无论来不来新人，来的新人怎么样，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做自己，做好自己要做的事就好。”
虽是这么说，但有些话始终只能安慰到别人。
贺扬星想起在成都刚上高中那会儿，孤立无援又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实在难受。
除了一个打篮球的学长而外，根本没人和他搭话。他的排球和他整个人，都十分落寞、绝望和压抑。
“贺扬星，小星......”
“啊？”
“发什么呆？”周樊蹙眉。
“没事，”贺扬星掏出手机，“有点想爸妈了，我应该主动给他们打个电话。”
一想到成都，便无可遁形地想起父母，和那段还没有和解的矛盾。
冰箱里还冻着从成都寄过来的钵钵鸡、甜水面，房间里也放着很多从成都寄过来的关于排球的漫画书和轻小说、一些贺扬星平时用的护腕护膝......
这些东西成了连接着贺扬星和父母的无言之桥，但他们一日没有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桥的中间依然会有一道裂缝。
长年累月，风吹日晒，谁能保证裂缝不会越来越大。
“早就该打了！”周樊翻了几个白眼，“我每次都当传话筒也当得挺辛苦啊，更何况每次到你这儿你就一句话——‘我挺好，没什么要说的’。像极了一个白眼狼，我那时候其实特想踹你几脚......”
说起传话筒......不仅周樊，就连学校的班主任，以及教练吴老师，都成了贺扬星和父母之间的传话筒。
只不过对于老师，贺扬星的爸妈多的还是问候和打听，很少会让他们向贺扬星传达什么。
“我知道了。”贺扬星打开手机又关上，盖子啪嗒一声响。
周樊有点担心，皱着眉，“要不然你想好了慢慢来？”
“我想好了。”
吃过晚饭，贺扬星洗漱完早早回了房间，拿出手机试了好多次，都没鼓起勇气拨出电话。
“最后一次，就这一次了，一定打......”
叮铃铃——
下定决定要拨出去的号码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手机显示来电，贺扬星慌里慌张接起来。
可接起来后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听到对面一句陌生的呼唤，他心脏砰砰砰直跳。
“喂？小星。”
听筒这边很久没有声响，那边继续：“你好，请问贺扬星在吗？”
捏了捏手指关节，又咽咽口水，贺扬星深呼吸一口，小声喊道：“妈。”
“你在啊！怎么不说话！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程恩荟有些气急败坏，吼两句后语气柔和下来，“你在干嘛呢？声音这么小，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贺扬星如鲠在喉，好半天才道，“我本来要给你们打电话的，可是......”
可是被你们给抢先了。
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
贺扬星稚气地想。
双方沉默一阵，同时开口。
“你最近怎么样？”
“爸妈最近好吗？”
“我们挺好的，倒是你啊，有没有好好吃饭？学习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学？排球呢？有好好在训练吗？”
“有，有，都有，学得挺好，打得也挺好......我们在州赛上拿了第一名。”
本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父母的，但贺扬星开不了口。
这么点成绩能说服他们吗？一个州赛而已，说出去之后会不会觉得我洋洋自得没出息？
是啊，只是一个很小的比赛而已，这算什么呢？
在这样的犹豫和自我否定中，贺扬星始终没能向父母报告喜讯。
但此时程恩荟却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我知道啦，你们老师第一时间跟我们讲了。老师夸你呢，说你挺了不起，带着队友们赢得了第一名，真行啊我们儿子！我们挺开心的。”
“妈......”
“嗯，放开去打吧。我们信你能在排球上有所作为，但也要好好学习，到时候排球这条路走不通，还能走其他的。记着啊，学习不能丢。”
“知道了，谢谢爸爸妈妈。”贺扬星有几分哽咽，眼泪在眼眶直打转，直到程恩荟说出最后一句话，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程恩荟说：“我们也谢谢你，小星，你是我们最大的念想。”
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父母最大的念想可能就是孩子。
孩子呢，思想丰富、自由且莽撞，翅膀一天天丰盈起来，就老想往高处飞。等到飞累了，苦了难了，才终于记起来回头看一眼。
父母的放手和孩子的回头一眼，让横亘在彼此之间，那坚固的桥梁上的裂缝慢慢愈合。
冷了这么久的冰冻期，终于开始渐渐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