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我是你祖母,不是你的仇人,我还能害你不成。”

“谁知道啊。”姜觅嘟哝一句。“这次的事让我心里很不痛快,我娘在天之灵恐怕也难安。我想去给她寺里添些香火钱,祖母你拿五万两给我。”

什么香火钱要五万两银子?

刘氏感觉自己眼前阵阵发黑,恨不得让人把这个碍眼的孽障打出去。

“你这孩子花钱不能没个轻重…”

“祖母,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钱。你别欺负我年纪小,以为我不知道那些田产铺子的产出是多少。别说是五万两,就是五百万两,这些年也有了吧。你不肯给我,难道是想…”

“好了!”刘氏实在听不下去,一颗心“突突”乱跳。“五万两太多了,两万两吧。”

“三万两,不能再少了。”

“行。”刘氏磨着牙,让郑嬷嬷取来银票。

三万两银票到手,姜觅还是满脸的不情愿。

“祖母,我们可是说好的,到时候我娘的东西你要全部还给我,这些年的产出也不能少。”

刘氏忍着气,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好”字。

姜觅挥了挥手中的银票,对姜婉露出一个炫耀的表情。

姜婉一贯乖巧懂事的表情险些没绷住,眼底的嫉妒都快溢出来。她嫉妒姜觅这么讨人厌,却因为是嫡女身份可以为所欲为,更嫉妒姜觅有取之不尽的钱财,不像她和姨娘每个月省吃俭用。

姨娘说了,这一时之气必须要忍。千里之行,路途中的坎坷阻碍都无需在意。终将有一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郦京城中有一大寺庙,名为法清寺。

法清寺位于城墙内的东南角,因着地处繁华的京中,寺中的香火极为鼎盛,离得老远都能闻到浓郁的香烛气,寺中上空也被香烟笼罩着。

姜觅当然不可能真的添三万两银子的香油钱,她之所以向刘氏开口要银子就是试探对方的态度。

试探的结果很明显,那么一大笔财产,对于刘氏而言已经是吃到嘴的肥肉,无论如是不可能轻易吐出来的。

她拿出一万两银子添了香油,得到了寺中监寺的特别对待,自然是不用和普通香客一样挤在前殿烧香烧纸,而是被请到了寺中的另一处香火殿。

这个香火殿不仅清静,还可以当场抄写经文烧给亡者。她没让寺中的僧人随侍,仅让子规守在殿外。

她抄了经文,还写了祭文,一并放进香炉中。

佛像庄严肃穆,慈悲地睥睨着众人。香烟袅袅慰亡魂,如果徐氏和原主真的泉下有知,她希望她们可以安息。

突然窗户一响,她看到有人跳进来。

先进来的是一个黑面胡茬的男子,然后他接过一个蓬头垢面戴着脚锁链的中年男人。哪怕是面容迥异,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黑面胡茬的男子。

萧隽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声,她心下一紧。

“快躲起来!”

萧隽看了她一眼,扶着那中年男人朝佛像后面去。

脚步声近了,殿外传来“仔细搜”“跑不远”之类的声音。子规得了她的命令,原本是要一直守在外面的,当下神色焦急地进来。

“姑娘,有禁军,我们赶紧离开吧。”

姜觅摇头。

禁军搜查,必是和萧隽有关。

她不能走。

很快禁军就到了,在看到她们之后都愣了一下。其中有一个年纪看上去最小的,瞬间闹了一个大红脸。

原因无它,只因美人太过娇艳。

这一行的禁军为首之人是柳仕原,他当然认识姜觅。

郦京城的世家公子们,哪个不知道这位姜大姑娘,垂涎的人不少,敢招惹的人却寥寥无几。再是好看的花,一旦烫手又扎人便无人敢碰。

“原来是姜大姑娘,我们公务在身,还请姑娘见谅。”

“我管你们公务不公务的,今日我在这里给我娘祭奠,若是你们搅了我娘的亡魂清静,我和我娘都不依,信不信我娘晚上去找你们!”

世人信佛者众多,忌惮鬼神者也不少。哪怕是身为禁军,或多或少对佛门和鬼神都有敬畏之心。

这处香火殿一眼能看完,除了抄写经文的桌子蒲团之外,便是香案和佛像,并不是一个适宜藏身的好地方。

柳仕原不想和姜觅纠缠,他自诩前程无量,唯恐被一些别有居心的女人缠上,尤其是像姜觅这样身世麻烦的姑娘。

“姜大姑娘放心,例行搜查而已,绝不对扰了姑娘祭奠。”

姜觅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看他。

他示意其他人不动,自己准备过去佛像后面看一眼。

佛像的后面,萧隽那双空洞幽沉的眼睛突然一变,涌现出恐怖的噬血之色,右手也已经按在剑鞘之上。

一步两步……

柳仕原的脚步声步步逼近,眼看着就到了佛像跟前。

千钧一发之时,突然响起一道姑娘家娇蛮羞恼的怒斥声。

“看什么看?信不信我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柳仕原眉头皱起,转头看去。

只见自己的一个属下胀红着脸,“我…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你分明是对我有了觊觎之心,当着佛祖的面也敢生出污秽的心思,简直是胆大包天!”

“姑娘误会了,我…我真没有…”那人正是一行人之中年纪最小的,猛一见姜觅这般姿容的美人,难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哪里知道一个姑娘家被人看了几眼,居然会不顾矜持喊出来,当下臊得那叫一个无地自容。

姜觅越发来劲,嚷道:“你有,你分明就有!你们身为禁军,居然在佛门之地也敢轻薄良家姑娘,信不信我去宗天府告你们!”

这还真是胡搅蛮缠!

怪不得有人说这位姜大姑娘除了一张脸之外,再无可取之处。换成哪家的姑娘被男人多看两眼早就羞得避到一边,哪里会不管不顾地嚷嚷出来,还叫嚣着要去见官。

柳仕原无奈,只好折身回来。

他自小被家族寄予厚望,最怕惹上不该惹的麻烦而坏了自己的前程。这位姜大姑娘性子最是难缠,看那一沓抄好的经文和香炉里的香灰,显然对方在此地已有些时辰。若真遇到那两个逆贼,恐怕这位姜大姑娘早就吓得半死,怎么还可能大呼小叫的无理取闹。

“是我们打搅姑娘了,我们这就走。”

他给那几人使了一个眼神,然后齐齐退出去。

出门时他瞪了那禁军一眼,低骂一句,“瞧你这点出息!”

那禁军的脸已红得快要滴血,嘟哝道:“长得那么好看,性子怎么那么坏,真是白瞎了……”

白瞎了她这张脸吗?

姜觅自嘲一笑。

她今天可要好好感谢自己这张脸,若不然刚才危急关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嘈杂声远去之后,姜觅再次让子规守在门外。她继续往香炉里添经文和祭文,香火气重新弥散。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在祭奠自己?”

她没有擡头,继续往香炉中丢经文和祭文以及纸钱。

火光之中,未烧完的祭文上清楚地写着徐氏的名字,还有她的名字。她祭奠的当然不是自己,而是原主。

除了她,这世上没有知道那个姜觅已经不在。如果人死后真能在阴间重新开始,那她希望自己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这很奇怪吗?”她擡头看去,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黑的面容,短的胡茬,若是走于市井之中或许没有会留意这样的一个人。正是这样普通寻常的一个人,却有一双让人见之难忘的眼睛。

空洞而幽深,寂静又可怕。

萧隽看着香炉中渐渐被炭火吞噬的名字,反问:“难道不奇怪吗?”

“活人给死人烧纸钱,不就是希望亡者在阴间也能享受富贵荣华。我无人可依,凡事只能靠自己。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恐怕连个烧死钱的人都没有。所以我这叫未雨绸缪,将来我一去阴曹地府,马上就是有钱人,多好!”

“也是。”

姜觅笑了。

她就知道这位慎王殿下不一样。

“我也就是和王爷关系好才说的,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王爷日后有闲,别忘了给自己百年之后积累财富。”

“好。”

姜觅没问那个戴着锁链的人是谁,她是搅进皇权之争的浑水没错,但她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萧隽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她。

咦?

这位慎王殿下不走吗?为何帮她一起烧纸?

“外面情况未明,我们不急着走。”

姜觅“哦”了一声。

她发现萧隽扔进香炉的都是她的祭文和纸钱,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

面色苍白如鬼的美男子,配着这庄严肃穆的气氛以及安抚亡魂的香火气,竟是说不出来的合适。

“他日黄泉重逢,还望姑娘借我些盘缠。”

所以帮她烧祭文纸钱,是打算到了底下找她借钱。这个算盘她是应该夸打得好,还是应该哭笑不得。

欠她的这辈子都没还,还想把下辈子的账也赊上,就算是薅羊毛也没这么可着一个人薅的。这辈子不够还想算计她下辈子,哪里有这样的美事。

“不借。”

“为何?”

“王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靠人不如靠己,王爷完全可以自己给自己多烧一些纸钱。”

萧隽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听你的。”

什么叫听她的。

这话听着有点怪。

当她烧完纸钱告辞离开时,听到身后一声极低的呼唤。

“姜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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