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柏直言道:“王爷,你我之间就不必绕圈子了,有话直说。”
李长安缓缓将双手拢在袖中,用只有两者之间能听到嗓音道:“神玺可是在你手上?”
姜松柏毫不迟疑道:“不在。”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那就奇怪了。”
姜松柏沉吟片刻,平淡道:“本宫那日便说过,只要王爷镇守西北,北雍要什么,本宫就给什么,就好比荆州那些江湖宗门,王爷若有意,拿去便是。”
李长安轻笑一声:“你倒是大方,不坐那张椅子可惜了。”
姜松柏微微偏头,皱眉道:“你也不必费尽心思套本宫的话,这世上唯独岁寒,我从不与她争。”
李长安似有些惋惜道:“是吗,可为何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姜松柏冷冷斜了她一眼,转回头,再没搭话。
出宫门时,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近距离瞧见那些扎在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飞剑,皆心有余悸。唯独一人从容不迫,从始至终没有多看一眼,此人便是先帝临终前亲封的辽东将军白起。
从李长安横空出世,他的眼里就只有那一袭青衫。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感受到背后那道冰冷又灼热的目光,李长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皇宫门到城西门的中轴御街,道路旁竖起了两道铁甲兵墙,无数百姓站在这道墙后静静远望那尊缓缓驶来的灵柩。仪仗队从前经过,两旁百姓纷纷下跪。往日里这条十数里长的御街繁华喧闹,如今寂静无声,偶有低低的哀泣。
李长安无意间瞥了一眼,姜岁寒微垂着头,眼眶通红,鼻尖轻轻煽动。不知为何,她忽然记起那年在出城的泥土路上,一群追杀她的江湖浪客中,这个少女逆流而上,脸上的笑容憧憬又纯真,就那样不知畏惧的跑到她面前。
一晃好似过去了许久年,又好似不过才昨日。
忽然路边有个女童从人群中跌出,摔在路中央,负责肃清的甲士生怕冲撞仪仗,伸手就要将女童拉开。许是甲士身上散发的森森寒意吓着了女童,孩子当即哇哇大哭起来。人墙后的妇人更是惊的魂飞魄散,不顾丈夫阻拦,就要冲出人墙去抱孩子,被挡在跟前的甲士一把推开。
李长安刚要出手,就见一个身影飞快扑到了孩子跟前,甲士见是女帝陛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岁寒低声呵斥:“退下。”
而后将孩子护在怀中,一面小心拍着孩子身上的尘土,一面柔声问道:“疼不疼?”
孩子抽噎了两下,瞧见眼前的姐姐生的好看,便止住了哭声,擡起一张纯真小脸,怯生生道:“不疼。”
姜岁寒指了指孩子手中的小白花,“给皇帝陛下的?”
孩子拘谨的点了点头。
于是姜岁寒抱起孩子走到灵柩前,示意孩子将花放在灵柩上。
周遭人群屏声静气。
姜岁寒放下孩子,依照寻常人家礼数,朝那孩子躬身致谢,孩子也恭恭敬敬回了礼,而后在姜岁寒的注视下返身跑回了自己娘亲身边。
这个孩子或许不知道,整个出殡队伍因她一人而停下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想给这位娘亲爹爹口中的好皇帝送一朵小白花罢了。
大队人马行出城西门外,灵柩换由皇宫禁卫继续护送,前往帝陵。
李长安行至天子驾辇前,与正登上辇的姜岁寒道:“陛下,臣就送到这里。”
姜岁寒转身看了她好半晌,点头道:“好,你在宫里等我回来。”
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李长安低眸浅笑,擡臂拜礼,独自一人返身离去。
走回城内,李长安不禁转头回望。
那朵搁在灵柩上的小白花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姜漪,有民如此,有女如此,你还求什么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