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棋子
【你感受着背后那道目光盯着你渐行渐远。】
这位不知名的公安并没有朝着你的后背开枪。
事实上，你也觉得像他这种人不会这么干。冒着暴露的风险把你杀死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好处，也一点儿都不明智。
呵。
你漫无目的地走进东京铺满霓虹灯箱的夜色中，五彩斑斓的荧光从脸颊上流淌过去。
天上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子。
一如你走上的这条路，孤身一人。
从组织的那些不定时的试探与催眠开始，你就在怀疑自己的前身和日本公安之间的关系了。
他们那些人大概是没料到你处在催眠中还能准确无误地记住他们提问的每个问题，所以每次都把日本公安列为头号的询问对象。
而这些年里，你打着帮组织各研究分部之间传递情报的名头，陆陆续续也查到了不少。
你的前身是一名日本公安的长官要员，名叫青山口口。
这着实不是什么难以调查的东西，虽然大多数任务资料隐秘，但那个叫做“青山口口”这个烂名字的家伙也的确不怎么低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甚至算得上鼎鼎大名。
“犯罪分子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涤荡地下世界的恶鬼、公安的青色铁壁……？”
真是些好烂的称号。
不过由此你确认了一点：
“你自始至终都站在铲除组织的一方。”
谢天谢地，这着实是个好消息。
至于察觉到这位名叫“波本”的组织代号成员有可能是公安卧底这点嘛……只能说是调查日本公安的附带情报，而且其实之前你也只是怀疑——，
没想到一诈还真是。
波.掉马.本：……
当然，其实这位公安的反应已经算得上是天衣无缝了。如果不是你的五感开了挂，可以隔着老远背过身听见他的心跳和呼吸频率的话，他或许能暴露得再慢一点儿。
降谷零：并没有感到很开心呢(微笑
你从冷清的居住区行走但到热闹的大街上。
东京四月份的夜风吹在人的脸上，温柔缱绻。
被黑暗包裹的隐秘小巷子里传来破碎的打骂、求饶与呜咽；一墙之隔的街道上三五成群的人们却欢声笑语不绝……
你站在这条光与影的分界线上，夜风公平公正地抚上这里的每一张脸。
无论是这个世界最肮脏与绝望的，还是那些被偏爱保护着的。
你看了那霓虹辉耀的光亮一眼，擡步转入另一条深巷。
名为“青山口口”的公安长官已经为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从她那些行动的动向来看，你大致也能明白自己被送回组织中的原因。
“公安在调查组织医药研发这条线的时候彻底碰了壁。”
是啊，从你待过的研究所构成就能察觉到，组织内部的人员构成把大部分执行成员和研究员们这两类彻底做了切分。
那种深山老林里的研究基地就是座孤岛。
而日本自然不可能牺牲高精尖的研究员们卧底进组织，却又因为组织架构而无法从执行成员这边突破。
所以便兵行险招，干脆把你送了回去。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说到这里，你的任务也很好猜了。
在你进入组织研究机构的这段时间里，你只需要尽可能多地搞清楚组织在全球范围内所有涉及到制药研发的全部据点、人员与研发状态就好。
好巧不巧，因为害怕那些紧盯着组织动向的豺狗们上技术手段窃取，所以组织这些涉及药品研究的重要资料都必须转成纸质，再由专人亲自护送传递。
更巧的是，像你这种记忆可以随时被清零的家伙就再合适不过。
呵，这可真是太轻松了，不是吗？
于是趁此机会，两年多的时间里你借着这些护送任务满世界到处跑了无数个地方，当然也摸清了组织深埋地下的所有牵涉药品研发的庞大脉络。
就像一座原先只露出了一个小小尖角的冰山，你终于得以绕开所有阻截，深潜入海水，窥见了它的全貌。
铲除组织的最后一块拼图，完成了。
接下来你将在海底筑巢，把炸药填满冰山底部清晰可见的每一道裂隙，再引燃雷管，让它轰然坍塌殆尽。
这可太顺利了，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提前为你铺平了道路，打通了所有的先决条件，只等着将你捧上那个鲜花簇拥的终点。
你是一颗棋子。
执棋之人或许就是很多年前的自己。
一些到这里都豁然开朗，你从不是第一次彻底丢失记忆。
在这盘跨越了你大半生的、铲除组织的棋局里，甚至连嗑药失忆这个软肋都是你很早以前就送出去的。
记忆受到辖制的你会成为所有位高权重之人手中最称心如意的那刀。
所以你才能够顺利地在任何条件下迅速得到上级的重用，还不用为上级忌惮被轻易背叛。
而你，这些年无数个被肢解分离的你，就要像传递接力棒那样一棒接一棒地跑到终点了。
可悲吗？可笑吗？不甘心吗？
你的存在其实和那无数个培养罐子里无知无觉漂浮着的东西毫无区别。
为了这样一个永恒的目的，你永远没办法拥有自己。
喉管里泛上些微恼人的痒意，你咽了口唾沫，却感觉那种干渴感更甚。
一种像吞了口燃尽的炉灰那样的憋闷感从心脏经由喉管反上舌根，充斥口腔，再一路烧灼到空荡荡的胃里。
酒瘾上来了。
但你能抛下这一切一走了之吗？
不，你不能。
因为你知道，无论重复多少年，再失忆多少次……
你总会这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