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君之故(二)
翌日一早,姚芷衡打着哈欠等来了轮班的同僚张清。
她还睡眼朦胧着,没等开□□接公务,张清便笑呵呵地朝她道:“恭喜啊姚大人。”
姚芷衡看了看自己这疲惫不堪的衰样,疑惑出声:“啊?”
“我听到消息,长公主将要宴请今秋考生,甲乙丙三等的所有人都可以去!”
姚芷衡清醒了,“传谣吧?公主殿下宴请我们干什么?”
张清笑笑,“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可是大人物,要是得她青眼,日子可不愁。”
姚芷衡心里莫名有些别扭。
“御史台的日子,怕不能为人所庇护吧?”
她说完便走,张清无奈地看着她,“意气。”
姚芷衡回家,一头栽在床上,乌纱帽一丢,脸埋在枕头里。
张棋音好奇地倚在她门口。
“说说呗,任职了怎么样?”
“不!好!”
张棋音听见姚芷衡的无边怨气,猛然大笑,笑得弯腰捂着肚子,抖得要把门框摇下来。
姚芷衡一个翻身,又困又累又烦,眼皮重的一合一闭能听见铁击声。
“为什么笑?”
张棋音捂住嘴巴,笑从她指缝里跑出来,疯如脱缰野马。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哈哈哈哈哈哈……”
姚芷衡察觉到张棋音似乎有些得意之色。
越看越生气,双手一抄,坐在床上等她笑完。
张棋音脚步虚浮走进来,手一撑,坐在书桌上,晃着双脚。
“宫里不好玩对不对?”
姚芷衡困得要死,双手撑着下巴,重重点头。
“人人都觉得宫里当差光耀门楣,可是其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张棋音根本不遮掩脸上的欢喜。
“那您为什么不提醒我做官和读书根本不一样?!”
“因为我吃过的苦,总得让你也尝尝啊!”她又笑得前仰后翻,“傻姑娘,你以为仕途这条路这么好走?”
“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不就体会不到这种天上地下的落差了吗?”
姚芷衡心里暗骂:缺德!
张棋音一步迈到姚芷衡床边坐下,“快告诉我,御史台是不是文案一大堆,逼着你理清楚朝廷各部人员和关系?”
姚芷衡点头,力气大到上下牙快磕碎。她苦水一大堆:“我才上任一天!他们就让我把二十年来的两部官员系统摸清,在职的算,告老还乡的也算!我看见卷宗就快吐了——”话没说完,姚芷衡真的捂住嘴呕了一下。
张棋音像听见什么惊天笑话一样,笑得脸都酸了,双手握拳直揉脸颊。
“这群人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啊……”
说完她笑累了,比姚芷衡还先躺下去。
“御史台是这样的。信息就是御史的凭证。你要监察百官,拿什么监?拿什么察?对他们知根知底才能做好你的职责。这就是为什么朝野上下都怕御史台的原因。”
姚芷衡抱着枕头,“我明白的,就是……这种感觉和在学馆的时候相差太多了。”
“你总会适应的。说不定等你离开了,还会怀念。”
“就像我对豫成一样,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怀念它了。”
姚芷衡手指在枕头上烦躁地乱抓。
“我听一个同僚说,长公主或会宴请今秋甲乙丙三等的考生。”
“哦?”
姚芷衡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太敢相信。长公主为何要宴请我们这些秋考的人呢?她不应该避嫌吗?”
张棋音坐起来,歪头问她:“你为什么认为长公主应该避嫌呢?”
姚芷衡被噎了一下,脑子里只冒出来:“理应如此。”
张棋音浅浅笑了一下,语气颇为感慨:“咱们这位公主殿下,从来都不信什么理应如此。你也不想想她是谁的女儿。”
“圣德皇帝。”姚芷衡默默回答。
“对啊,她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皇帝的女儿,当今皇帝的亲姑姑。她管什么避嫌。”
姚芷衡想不通,“可是她这样做,会朝堂不安,人心分裂的啊。”
张棋音向姚芷衡勾勾手示意她靠过来,又食指向上指指,压低声音说:“上边那些人,哪管什么朝堂人心。朝堂就是棋盘,人心就是棋子。归根结底,不过是人家血亲之间一盘棋的切磋罢了。”
“那若是这位长公主的手伸到了御史台,我躲起来,能自保吗?”姚芷衡直勾勾地看着张棋音的眼睛。
张棋音鼻子里哼出一声笑:“为什么要躲?记得我教你收下别人的示好吗?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