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 田丹用筷子尖拨弄着酱牛肉,“您媳妇儿在纺织厂纺的纱能织十丈布,您拉一天车才挣五斤棒子面,您说这工分该不该给?” 她忽然放下筷子,“昨儿我去你们村,看见你闺女在识字班写‘男女平等’,字比你画的押都周正。”
老李的旱烟杆在手里转了三圈,忽然磕在鞋底上:“得,算我没说!” 他闷头灌了口二锅头,却被邻桌的张婶揪住耳朵:“听见没?田干部都说了,男女平等,我下月就能去公社养猪!”
这时门口进来个穿学生装的姑娘,怀里抱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田丹一眼认出她是前街吴会计的女儿,上个月刚跟家里闹过退婚。“田姐姐,” 姑娘的辫子在胸前晃了晃,“我报名参加南下工作团了,我爸说......”
“说你一个姑娘家跑那么远丢人脸?” 田丹笑着替她接话,指着墙上 “妇女能顶半边天” 的宣传画,“你把这画贴你爸书房,再把我的名字写上,就说军管会田干事批的。” 她忽然压低声音,“要是他敢撕,你就来找我,我带着《婚姻法》去跟他聊聊。”
暮色漫上来时,田丹帮着何雨柱收拾桌子,听着酒客们议论 “谁家媳妇当上了生产队长”“谁家小子娶了识字班班长”。卖估衣的周婶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双鞋垫,眼睛里放着光:“田干部,给您纳的,上面绣的是‘男女平等’。”
“慧真,” 田丹迎上去,“明儿街道办有集体婚礼,我给你们留了前排座位。” 她望着两人惊讶的表情,忽然笑出酒窝,“别紧张,我连喜糖都替你们领了,上海冠生园的,椰子味。”
徐慧真笑着调侃:“田干部,您这管得比居委会大妈还宽。”
“没办法,” 田丹晃了晃手里的《群众工作手册》,“军管会干部嘛,就是要管天管地,管老百姓的窝头和婚礼。” 她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小酒馆的烟火气,比任何会议都更有意义,在这里,法律不是墙上的标语,而是窝头就酱牛肉的实在,是吵架后握手言和的痛快,是新社会里每个人都能舒展眉头的日子。
当田丹背着公文包走进夜色时,身后传来酒客们的哄笑:“田干部,赶明儿带对象来吃饭啊,我让你嫂子给您烙糖饼!” 她回头挥了挥手,制服上的 “为人民服务” 徽章在路灯下闪着光。
夜风吹过街角的宣传栏,田丹摸着口袋里酒客们塞的花生、鞋垫、甚至半块糖饼,忽然觉得这些带着体温的物件,比任何文件都更有分量。远处,军管会的探照灯扫过夜空,她摸出小本本,在 “群众工作记录” 里写道:“今晚解决家庭纠纷三起,推广妇女就业两人,普及饮食文化一次,皆大欢喜,收工。”
远处,军管会的宣传车正播放《婚姻法之歌》,她跟着旋律轻声哼唱,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轻快,因为她知道,在四季鲜的烟火里,在每个食客的笑容里,新社会的种子正在悄悄发芽。